“那你让他算啊，到底花了多少钱？”
天黑了，餐桌上摆好了饭菜，罗秀泪水涟涟却不动筷，胡梅气愤骂道，“从接手这个案子，他跑了多少趟？找了哪些人花了多少钱，让他一笔一笔算出来，算不出来说明他赖账！”
罗秀鼻音沉重，深深地抽泣，“他还把镇雄那1000块钱也上，镇雄明明是另外的案子，他的案子好不好！”
“他摆明了就不想给你钱，看你软弱好欺负！”胡梅气愤填膺，“不给找他闹去，就算他是主任是老板，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罗秀深深吸口气，气道：“他根本不听你说，一说提着包就走，打电话要么不接要么就是他在谈事，挂了！”
“韦彼我看就是卑鄙！”胡梅呼呼喘气，“堂堂一个大男人干出这种事，明明就是欺负人嘛！”胡梅瞪圆了眼睛转了两转，突然气道：“转所吧，现在彭玉贵的事情也结束了，你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说到转所，罗秀的眼神暗淡下来，“上次说了转所，我联系了几家所，听说我不能办转所手续，就没下文了！”
“期限还没到吗？”
“要到12月份！”
“唉！”胡梅深深叹了口气，“韦彼，怎么是这种人呢？看着还道貌岸然的！”胡梅摇头叹息，“吃饭吧，别想了，为那种人饿着肚子划不着！”说着，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蛋放到罗秀碗里，“吃饭！”
罗秀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拿起筷子端起碗还在叹气道：“还不知道怎么跟杨秀青说呢，案子办结了按规矩应当给他介绍费，现在……”说完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气。
“实话实说呗，我看杨秀青对你挺好的，应该不会……”胡梅没有说下去，意思罗秀明白，于是勉强一笑，“不，我还是要跟他说清楚，这是规矩，现在给不了，以后……以后我想办法也要给他！”
“好吧，好吧，吃饭吧，别纠结了！”胡梅低头大口吃饭。罗秀也不好意思再说，低头默默吃饭。
饭后，罗秀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杨秀青的电话，很快电话里传来杨秀青阳光爽朗的声音，“怎么，想我了？”
罗秀紧张的心一下放松，差点笑出来，“你在干嘛？”
“还能干嘛？看书呗！”
“嗯，真乖！”
杨秀青哼的笑了，“不会专门打电话查我的岗吧，说吧，什么事啊？”
“嗯，那个……彭玉贵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人已经出来了！”罗秀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知道，隔壁的婶娘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他们很感谢你，说罗律师帮了大忙！”
“有个事儿我都跟你说，就是……就是……介绍费我现在给不了你，过一段时间我收到钱了再给你好吗？”罗秀越说越快，声音越说越低，后面几乎就是耳语了。
“你说什么？”杨秀青没听清楚，叫道：“什么费？”
“介绍费，就是彭玉贵这个案子的介绍费，我……我现在没钱给你！”罗秀涨红了脸，闭着眼睛大声说道。
“哦，呵呵！你说这个啊！”杨秀青笑了，“那你准备给我多少？”
罗秀答不上来了，别说给杨秀青多少，连她能拿得着多少甚至能不能拿得着都是个问题，她只觉面色发烫却无法回答。
杨秀青也没有要罗秀回答，笑道：“你想多了，你我之间何必那么生分，我们是朋友不是！”
“可是，这是规矩！”
“规矩也是人定的！”杨秀青的声音也严肃起来。
罗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边沉默。
“你……我……”过了一会儿，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杨秀青：“你说吧！”
罗秀：“谢谢你，我以后肯定补给你！”
“不用了，如果你觉得良心过不去，就当我的投资吧，以后你律师做大了收入高了，我再狠狠地敲一笔要回来！”杨秀青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口气。
罗秀愣了一下，也笑了，“好，那你一定要等着啊！”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罗秀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一定要找韦彼讨个说法。
几个星期后！
一早，罗秀到办公室盖章，刚要出门碰见聂双。
“这就要走啊？”聂双罕见的热情。
“是啊，没什么事儿！”罗秀淡淡说道。
“那……我们就去逛逛奥特莱斯吧，我正好想买件风衣！”聂双显然有备而来，眼珠一转说道。
“不去了，我不买衣服！”罗秀心中有气，对聂双也不想多谈。
“去嘛，就当陪我逛逛！一个人逛街多没意思！”聂双挽着罗秀的胳膊，表情明显，你不答应我不放开的架势。
“走嘛，走嘛，我们也好久没在一起逛逛街了！”聂双不由分说，从罗秀手里拿下提包，放回到办公桌上，“走啦，走啦！”
看着聂双殷勤甚至带着迫切的表情，罗秀不禁心地嘀咕：聂双一定有话要说，那就听听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奥特莱斯店距离世博事务所不到一公里，果然还没走到500米，聂双就说：“彭玉贵这个案子啊，韦主任费了不少心找了很多人，我叔也帮着找人了呢！”
“找了哪些人？”罗秀心里冷笑，问道。
“你……”聂双愣了，片刻之后气道：“找了哪些人怎么能告诉你呢，别人是有纪律的！”
罗秀不想与她争执，“那些钱都花完了？”
“找人当然要花钱啦？吃饭……喝酒哪样不要钱啊！”聂双白了罗秀一眼，没好气道。
罗秀背心冒冷气，说：“那你告诉我，这个案子，韦主任能给我多少？”
“你的钱韦主任已经给你了呀？去西双版纳、去镇雄，韦主任给了你钱呀！”
又来了，罗秀心里有气，说：“西双版纳2000块钱，镇雄才1000块钱，镇雄那是韦主任的案子，是不是？”
“可你什么都没办成啊？人没见着你就回来了！招呼都不打！”
“那人在镇雄已经请了两个律师，经办人明确说了不能会见，我还要怎么着，在下面等着呀！”想起去镇雄罗秀觉得又气又累又委屈，此事被聂双如此也说，更是来气。
“老大说了，他在协调！”
“他什么时候协调，他要协调到什么时候？”罗秀气上来了压不住，越说越来气，“我打了他三个小时的电话不接，我要等到什么时候？那是镇雄啊！”
罗秀发火了，聂双的气焰明显消下去，“我们还去了贵州呢，那以前不是老大付的呀！”
罗秀不想忍了，说：“去贵州，来回车费是家属支付的，就是吃了两顿饭，还有洗浴中心住了半晚，花了多少钱！”
件件桩桩，罗秀记得清清楚楚，聂双说不过罗秀，沉默片刻，叹气道：“韦主任现在也困难，他老婆还在青海上班呢，女儿在上高中，老大要供这边的房子车子，还在学校附近给女儿租了套房子读书，他的经济压力也大！”
“他大我不大吗？他供着房子、车子，老婆还有工作，我呢？我有什么，我现在还租房住呢！”罗秀越说越生气，“他压力大就不给钱，谁压力不大呀？”想了想又气道：“我不是跟他借钱，我是要他把该给我的那部分给我，那是我的案子，我应当分得的提成！”
聂双答不上话来，定定地看着罗秀，半晌才气道：“是韦彼差你钱又不是我，你冲我发什么火呀？”
罗秀一下哑下来，说：“既然你来跟他当说客，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罗秀软下来，聂双的气焰又升上去了，“你还在这个所，韦彼还是主任，你还想在这个所待吗？”
就知道会来这一句，罗秀也不甘示弱，气道：“不待就不待吧，反正干了活钱也拿不走，收了案子也拿不到钱，再待下去有什么意思？”
来明城实习不容易，能得世博所收留实习罗秀很感激，因此在世博所一直也是脾气好，几乎从来不会与人正面冲突，更不要说发火，即使受了委屈也是忍了，但这次实在让她接受不了，杨秀青介绍给她的案件，说好的案件提成，她全心全力协调、解决，结果是这样的结果，能不让她寒心吗？越想越生气，自然火也上来了。
显然没想到一向温顺的罗秀会如此回答，聂双傻眼了，说了一声“你……”张大嘴答不上话了。
“韦彼就不是人，他摆明了就是想赖账，聂双也没安好心，摆明了跟韦彼一个鼻孔出气！”
周末，罗秀、胡梅租住的屋子里，简易杉木桌上摆满了菜肴，荤素搭配，罗秀、胡梅，骆红丽，张雪莉、杨秀青，宋兴民围桌而坐，边吃边谈。说起建材租赁案子，胡梅气愤骂道。
“那是别人的助理，当然要一个鼻孔出气！”张雪莉夹了决清炖牛肉放进碗里，笑道：“就像那个财务说的，韦彼是主任是老板，他能怎么办呢？”
骆红丽咽下口里食物，“天下乌鸦一般黑！”说完叹了一口气，“律师这个行业就是人肉压榨，老律师压榨新律师，新律师咬牙熬出来了，接着压榨后面的新来的，就这样！”
宋兴明：“原来做律师也这么难啊！一直很羡慕你们呢，在外面自由、收入高，是精英，想不到也这么残酷！”
杨秀青：“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哪行都一样！”
张雪莉：“主要是明城经济太落后了，法律是为经济服务的，经济越发达的地方，法律需求才会大，客户也才会付得起费！明城经济不发达，大部分的律师就集中在这个塘子抢食，手段卑鄙、不讲规则已经不奇怪了！我要是考过了，绝不会留在明城，去北上广深那些经济发达的地方，就算抢食，我也要去食多的地方，抢在前面！”
骆红丽：“你们想走，可我们怎么去呀！父母、家人、同学、朋友都在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我……没有那个胆量！”
“那你宁愿在这里被人抢食，受人压榨？”张雪莉白了骆红丽一眼，骆红丽的脸立即红了。
见骆红丽难堪羞愧，杨秀青忙瞪了张雪莉一眼，“各人情况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我说错了吗？”张雪莉不服气，回头瞪着杨秀青，叫道。
“你没说错，你考过司法考试再说吧！”说着杨秀青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张雪莉的碗里，“赶快吃东西，一会还要坐火车呢！”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杨秀青看罗秀一眼，“后面准备怎么办？韦彼这样对你了，你还呆得下去？”
“我是想转所，可当时签订的合同还有三个月才到期，必须要期限到了才能转所，我到司法厅问过了！”罗秀补充道。
杨秀青：“考虑好转哪个所了吗？”
罗秀摇摇头，面色暗淡，“看过几家所都不合适，有的跟世博所差不多，有的甚至不如呢！还在看！”
杨秀青若有所思点点头，“要不，去纳凌所吧，我哥单位的法律顾问，主任纳凌我也认识，比较正规，做的也不错！”
罗秀犹豫了，片刻抬头说：“我先看看吧，如果实在找不着，再找你！”
“你就是不想欠人情！”杨秀青笑了，“好吧，如果需要打个电话！”
罗秀点点头，努力地笑了笑。
墙上的挂钟发出铛铛铛的报时声，张雪莉抬头一看，惊叫道：“赶快吃已经4点了，晚了就坐不上火车了！”
“现在知道了！”杨秀青瞪他一眼，但吃饭的动作明显加快。
目送杨秀青，张雪莉，宋兴明的出租车走远了，罗秀，胡梅，骆红丽转身往回走，回想起刚才的谈话，三人都心情沉重。
胡梅：“刚才你怎么不叫杨秀青……去那个纳凌所呢？”
罗秀：“杨秀清只是认识，那个林娜是他哥单位的法律顾问，别说别人同不同意，就算同意了也不好！”
骆红丽：“纳凌所不错的，是龙华区政府法律顾问，在国企投资尤其做得好！”
罗秀不想多谈，转头问骆红丽，“你准备去哪个所啊？这已经毕业了！”
骆红丽：“还没想好，是去律师事务所还是考公务员，不过有个所还感兴趣！”
“哪个所？”
“叫……名称一时想不起了！”骆红丽脸红了，“上次到我们学校来招人，说是北京的一家大所，要在明城设立分所，是总部直接投资的，听他们讲的那个样子，应该跟这些本地传统所不一样，只是还在筹备阶段，还没有成立，到时候成立了，我倒想去看看！”
罗秀惊奇，“还没成立？”
“对，那家所比较大，好像办公室装修还没有弄好！”
罗秀点点头，“到时候我也去看看！”
“好，那我们一起去！”骆红丽拍手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