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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那是憧憬许久的另一种生活形态

也不知道是如何顺着来时的路安全走回来的,按平时,她连短距离之内都会迷失方向,可偏偏这次,这么远且错综复杂的路线,愣是被她生生绕回来了。这让她不禁想起两年前在上海,那天她同弟弟和二伯在一家餐厅吃完西餐后在偌大的商场走散了,而她也是这般,凭借仅有的记忆花了一个半小时顺利绕回家,那是她只走过一遍的路。

她满脸泪痕地回到上铺,将手机开机,通话记录显示好几个未接来电,左不过是妈妈、姨外婆和表姑的。其实在查完分数线后她就将手机关机了,目的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她也不想作任何无力的解释。而这会,她的心情平复了许多,见母亲再次打来还是接通了。

“你姨外婆上午去你宿舍找你见你不在,一整天都没回来,你又不认识路,跑去哪了?”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焦急万分的嗓音。

“我去了一趟寺庙。”她气若游丝地挤出几个字。

“你神经啊,去庙里干嘛,是不是要出家?考的不好就不好了,又没人怪你。我在博硕门口,没有工牌不让进去,你出来!我跟你好好谈谈!”母亲的言语愈来愈激烈,仿佛要爆炸。

“你来干嘛?我不去。”舒云葭不为所动地硬生生把电话挂了,躲在被窝呆滞了许久终究狠不下心,还是跑出去了。

舒云葭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卫那,见母亲直直站在门外,下意识要转头逃离,背后传来一声叫唤。她回过头,目视着母亲朝她走来,表情耐人寻味,这样的场景顿时让她回忆起那次的梦,还没回神就被母亲拉出铁门外了。等看清面前之人后舒云葭惊恐万状地挣脱开她的手,自顾自地冲到马路上,对着母亲癫狂一般地歇斯底里道:“要不让车撞死我算了,反正也看不到以后了,你找我干嘛,你不是嫌弃我嘛,说我一无是处不求上进,我不在了也省的给你们当累赘。”

“好,你去啊,你被撞了还不得让我们出钱给你医治,说什么死了就不拖累我们,你是我女儿,不管死了活了都必须我管,你还嫌给我们麻烦没添够,别意气用事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觉得丢人嘛?赶紧给我回来!”母亲泰然自若地直接跑到马路上把她硬拖了回来,猛扯着她胳膊往前走,她当场无所适从,只得由着她来。

“你那个胆子我还不知道,装可怜给谁看呢?你不是要新手机嘛,上次没买成,我现在带你去买。”母亲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扯她胳膊的手也松了。

“买……买什么手机?”舒云葭魂不守舍地跟在她身后,磕磕巴巴道。

一路到营业厅,她仍旧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天花乱坠的一顿介绍后,母亲在一旁跟店员交涉,时不时问她意见,她也只是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句“你选吧”。

逛完一圈后已是傍晚,母亲把她带回了外婆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她的荒唐事,安安心心吃过晚饭后舒云葭习惯性地回了里头的卧室,把灯关掉。

她面无表情地打开新手机的盒子,依次登上qq、微信、微博,也是在此时她才收到陈熙瑞上午发来的消息,他竟然问她在不在北京,她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其实她一直没告诉他她具体培训的地点,他也从未多问,可如今毕业了,她自由了,如果不是他这么一问她差点忘了自己的初心。既然她要走的是另一条路,高考成绩又有什么要紧呢?她何必耿耿于怀到轻生的地步呢?可她从小就品学兼优,高分期望已然刻在她的骨子里,她的心气怎能允许自己低人一等?

“对,我在北电进修。”敷衍了一番后她放下手机,躺了下来,扯着两边的被角,若有所思地盯着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喃喃细语道:江川,你去哪了,为什么你都不再出现了?我好想……好想再看见你,以前每次我无助的时候你都会来的,为什么现在……难道……你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嘛?

此时,手机屏幕上一个手绘头像闪了闪,隐约可见其荧绿色彩。

第二天在商讨一番后舒云葭当机立断陪姨外婆回了工厂打算收拾东西辞职,按理她只工作了半个月,厂长是不会按天算工资的。的确,她在提了辞职后碰了一鼻子灰,她当时顾不得一切,使尽浑生解数,散尽毕生演技,从卖惨到死缠烂打,最终让他松口,获得了全部工资,当天就与母亲一同回老家了。

高考的后劲还没消化几天,北电的录取通知书骤然而降,舒云葭喜出望外之际,还不忘反复确认真实性,更是对父母以及全村人炫耀自己凭借一己之力考上了北京的表演学校。在收到期盼已久的录取通知书那刻,她百感交集,在此之前她不知憧憬了多少次所谓的另一种生活形态,如今如愿以偿了。

起初父母对于她的选择不可置否,毕竟高考成绩摆在面前也无计可施,可当看到学费和学历一栏后,他们果断翻脸,开始不停灌输那些长篇大论,什么成人本科不是全日制,是不被国家认可的,宁愿选择大专也别一错到底,学费不是一个普通家庭能承担起的,到最后,甚至拿断绝亲子关系作要挟,无论怎样都没能动摇她的决心。

时间:2017年6月27日

天气:晴 27摄氏度

地点:江西省吉安市火车站

事件:去北京上学

开学前一个礼拜,舒云葭万事俱备,趁所有人没注意偷偷提上行李坐上大巴溜走了。半个月的兼职费加《浅恋沐川》的稿费,应该够她交一部分学费,她已经跟负责人申请分期交款,至于到北京之后所需生活费,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坐火车,更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除了上海,她甚至连吉安都没出过,想想还挺有挑战性的。这会购完票刚坐下便接到妈妈的电话,一接通对面干脆利落地撂下一句“你在火车站等着,我马上来”就挂了,舒云葭大惑不解地将手机揣回兜里,这是闹哪样啊?不是说跟她断绝关系嘛?

母亲一下公交就直奔售票口,不等舒云葭起身就摆着张臭脸大摇大摆走到售票口,而后径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转过头满脸愠色。

“出息了?连父母弟弟也不要了还离家出走?”

“我没离家出走,我是去上大学!”她据理力争。

“上大学?你上什么鬼大学,正常大学开学时间9月,现在还不到7月,鬼知道那里是干嘛的?万一被骗了你别哭着回来。”母亲依旧不依不饶。

“你这话说的也太强词夺理了,我都说了那是正规学表演的地方,不信你去网上查,你们怎么那么思想狭隘?”舒云葭愤愤不平地起身。

“正好你舅舅在北京,我陪你去那看看,好让你死了那份心,乖乖跟我回来上正经大学。”

“我说怎么那么好心呢还陪我去,原来打这个算盘呢,妈你别去了,你去了也无济于事,我打定主意要待那了。”得知她的用意后舒云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似是想甩开她,没等她起身就飞快跑去检票口。

“你敢走个试试?去了就再也别回来了,日后回来了也别想进家门半步。”这番突如其来的操作着实把母亲激怒了,站起身朝她放狠话道。

“不让回就不回。”她也明白母亲正在气头上,难免意气用事,可她何尝不是?

舒云葭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进候机室,只留下一个渐渐模糊的背影,母亲此刻必定是痛心疾首的吧。

头一次独自出远门,还是这么长时间的路程,第二次体验在火车上过夜,各种嘈杂声响加上晃晃悠悠的折磨下,别说入睡了,闭眼憩息都难。

好在最终安全抵达北京站,且学校有派专车来接送新生,否则对于路痴的她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车站外人声鼎沸,偌大的火车站广场成了各式各样人流汇聚的地方,与接待的人员碰面后舒云葭上车休息了会,接着同她们去接其他学员。与她一车的三个女生各各精致优雅,气质绝尘,谈吐非凡,其中还有一位来自新疆,说着标准的新疆语,相比之下,至今还不懂化妆的舒云葭逊色许多,倒像是来作陪衬的,尤其他们个个说着她只有在电视上听过的北京话,更显得她土里土气。

为了不丢人,她尽量不出声,降低存在感,然而在做介绍时她才发现最后到的那位女生跟她来自同省,那个女生比起其余三位要接地气和外向的多,不愧是大江西的,能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遇上同省伙伴真的挺难得的,更难得的是报到后她俩意外被分到同一个临时宿舍,且只有他们俩,于是两人很自然地结伴而行。

她们通过搜索地图准确找到食堂吃了午饭,然后又结伴参观校园内外,一路上赏景拍照,相谈甚欢。

来北京前她只顾胡思乱想,却忘了做攻略,北京这边昼夜温差大到令她窒息,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夜晚却骤然降温,令她措手不及。为省力她只带了件薄薄的空调被,最多跟同伴借到个枕头,她是蜷缩着身子哆哆嗦嗦地度过一整个夜晚的。

第二天舅舅开车到她校门口时她正在小卖部买雪糕,一个电话把她叫到那,一见面就是破口大骂,完事后强制性地让她带他去宿舍,舒云葭还没缓过神只见舅舅粗暴地直接上手卷起被褥。

“你要干嘛呀?”舒云葭见此形势连忙阻止。

“其他东西你自己收拾。”舅舅不像母亲那么好说话,一个眼神就把舒云葭震慑的乖乖忙活起来。从小她最怕的就是舅舅了,光是不出声看着那严肃的脸她都能被吓得大惊失色,现下也不例外,只好束手就擒跟他走了。

舅舅家租在跨区的一个胡同里,和几个合作伙伴住一块,环境一般,比电视里北漂人住的稍微好一点。舅舅舅妈也是在附近的服装厂给人打工,虽说职位高了点,也免不了低人一等,她这才深刻意识到要想在北京这个大城市站稳脚跟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在那个地方晚上不太冷,她暂时忘却了处理学校那边的问题,安心在那待了三天,白天跟群立还有隔壁阿姨的女儿意兴阑珊地玩起了小咖秀,傍晚跟着舅妈他们去外面逛街、散步、看街头表演。

最后一个夜晚,舒云葭当时正与群立一道骑着共享单车驰骋在一个胡同口,侧边快速掠过一个人影,只是一个背影,不经意的一瞥,舒云葭心却莫名地一颤,莫名的熟悉感席卷而来。

那天深夜负责人打来电话问起她的踪影,并通知她明天下午必须要赶到学校办理手续跟随大部队去军训。她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并当即做了决断,声明自己铁了心要回去上学,舅舅闭口不言,默默给她发了个200的红包,示意她自己打车回去,一切造化看她自己的,舒云葭攥着手机,面露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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