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梁自忠今天推脱了一笔生意谈判和好几个人的应酬，独自走出家门到瀛洲湖散步。难得一次这样的清闲，不过还真有点焦虑，不就是因为竞争上岗领导今天打分，自己在等结果吗？说不在意，那是瞎话，要不自己还不心神不定特意等待呢？今天，在他眼里，天是那样的蓝，水是那样的清，人人都是那样的和气友好。唯一不足的是时间过得太慢，即使自己知道什么都需要个过程。他不是担心，也不用担心，这是他早已预料之中的事，现在就是静等好消息，让自己吃个定心丸罢了。生意场上的梁自忠从来不讲过程，只讲结果，可是今天的等待确实让自己魂不守舍。
自从里里外外都打理完之后，对于前两个程序情况自己还真没有过问过。考试结果出来后，儿子非常兴奋，回家就告诉老爸说：“还真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我考试中抄的还真的都抄对了，没想到瀛洲局还真有比我还笨的，还真有比我考的少的？”
梁自忠白了他一眼，说：“别飘飘然了，人家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啊？”
他不想告诉儿子，这是自己早于给他铺就的路，是自己低三下四地送礼的结果。那样会给儿子造成心理负担，造成负面影响。他自己低三下四地求人，不想让儿子也有那种感觉，不想让儿子生活在让人嘲笑看不起的生活中。虽然逢年过节都是儿子去看望李局长，他认为那是礼节性的，也应当教育孩子懂礼节，这不是自己的错。
第二次中层领导打分结果出来，梁仁杰几乎是欣喜若狂了，对老爸说：“想不到我人缘那么好。”
这次梁自忠急了，骂道：“看你那副德行，别太嚣张了。我警告你啊，千万记住，这几天可别给我惹事，特别是整天喝的醉醺醺的。”嘴里骂着，心理却想着，如果不是我每人送了那五万块钱，中层会给你打那么高的分？做梦去吧你。
梁自忠从心理感谢朱长斌石峰王利君三人，他们都是好人，自己在生意场上和官方的人打的交道太多了，给了好处也不办事，自己也只好哑巴吃黄连。谁让自己是一介商人无权无势呢？
梁自忠沿着湖边涌石铺就小道漫无边际地走着，想想以后怎么教儿子做官。凭自己大半生与官场上打交道，官场如战场，你必须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落井下石、欺上瞒下、坑蒙拐骗，否则你无法立足于官场。想到这里梁自忠感到非常后悔，怎么把儿子往着这不归之路上推，因为儿子对社会上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话说回来，谁天生就是当官的啊，不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呼？”什么都可以学，当官也是这样。只要一进官场，别说仔细用心地学，就是天天无意识地耳熏目染，就儿子这样不很聪明的人也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白的进去黑的出来。他想让儿子学会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但谈何容易，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现在一个科级一年盈利何止十万呢。可是有一点，再难也要儿子做到不贪不占，千万别犯罪，混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否则的话，自己后悔死也来不及了，到时候自己还不成了儿子的千古罪人，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眼看到了下班时间，梁自忠急忙走回家，儿子还没有回来，酒菜已经摆好。本来想好今天叫上几个哥们到外面酒店大大方方风风光光地庆贺，反正是不差钱。可是转念一想，到现在还没有公示，到外面庆贺张杨出去让人笑话，索性在家一家人偷偷地庆贺吧。等待的心情可真难受。可是求人家办事，人家不主动打电话过来，自己还真不好意思打电话询问。你问了好像不相信人家似的，好像崔着人家办似的，何况这事也不是急事，什么事都要讲究个程序过程。反正是板上钉钉的事，还怕它跑了不成。儿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得到了确切的好消息，心里一高兴就一下子解放了，想放松放松，到外面疯去了不成？如果真是那样，那也得先告诉你老爸一声，让老爸分享一下快乐。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得教训教训他，以后像喝酒这类事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所有的人都能随叫随到的。当官了要有个官样，拿拿架势，摆摆谱，得三催两请才能赴约的，真有不好意思推脱的，那也必须晚去，以显得自己的身份与众不同。不是当官了吗？当官了就要有个当官的样，走路四平八稳昂首挺胸，说话慢条斯理官位十足，办事拖拖拉拉目中无人，脸色说变就变阴阳不定。想到这里，梁自忠抄起手机拨起儿子的电话，接着听到暂时不方便接听的回声。
“这官还没有做，电话就不接我的了。”梁自忠笑着转身对老婆说，“不等他了，咱们先喝，夫人你也倒满，这也有你一份功劳。”说着端起酒杯和老婆碰起杯来，接着说：“祝贺咱家出了个大官。”
杯子还没有挨着嘴唇之际，只听到钥匙在门锁里旋转的声音，一家人便知道是梁仁杰回来了。梁自忠脸上顿时放起光来，起身相迎，老妈也笑逐颜开，保姆笑眯眯地赶紧跑到门口前去迎接，就差夫妻俩左右夹道欢迎了。这时只见梁仁杰悄悄地踏进门来，表情木讷地带上门，谁也不看一眼，低着头换上拖鞋，推开保姆伸过去接提包的手，吸着鞋，朝二楼走去，边走边说：“别看了，没有入围。”
梁自忠一下子呆若木鸡，随着梁仁杰踢踏踢踏上楼的脚步声过后，只听见高大的座钟咔咔地秒针走动的声音。
“他爸？”老妈怯生生地叫道。
梁自忠这才从噩耗中惊醒过来，慢慢地走到沙发旁边，一屁股蹲下，伸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啪地一声把杯子放下，大声吼道：“见过吃肉不吐骨头的，没见过啃人家骨头还要喝人家骨髓的。我送的还少啊，真是贪得无厌。”梁自忠说着，朝楼梯口看了看，大声喊道，“梁仁杰，你给我下来。”
“他爸，消消气，别伤着身体。”
梁仁杰慢慢蹭蹭挪下来，站在客厅里的角落里，一声不吭。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前两次成绩都是很好的，这次怎么下去了？”梁仁杰还想申辩。
“你还想申辩，看你那样？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你也太真无能。你还满不在乎洋洋得意，你把我都给气死了。”
“别骂孩子了，打死他也没有用，自己的孩子什么德性自己还不知道吗？咱就别指望他当什么科长了，现在有个平稳的工作，能一生平平安安就对得起他了，咱们也放心了。花钱也别心痛，就当咱打狗了。”老妈不时地安慰梁自忠说。
“这世道也太黑了。他李局长准不能吃肉不吐骨头，我光花在他身上足足20万啊！难道20万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打水漂了？”梁自忠也不怕孩子不知道真实情况了，张口就把自己花钱的事给捅出去了。
梁自忠坐在那里无奈地摇摇头，但还是消不了气，继续说：“不行，不行，不能就此善罢甘休，他李局长得给个说法。好像我梁自忠是软面捏的似的，想欺负就欺负了，没门。大风大浪都过来，还怕他骗我不成。事办不成不要紧，钱你给退回来。否则我梁自忠跟你李局长没完，谁也别想好过一天。我还得打电话问个清楚，看看李局长究竟怎么回事。”
这时，梁自忠手机响了，一看是李局长打过来的，暂时沉住气，看看他李局长怎么说。
“梁兄，我先打电话给你汇说一声。梁仁杰成绩不理想，你先沉住气，你不要着急。现在只是公示阶段，公示阶段，你懂吗？也就是一切都存在变数的阶段。我就知道你现在肯定放不下心来，所以先给你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我现在在想办法，你就放心好了，一百个放心好了。有一个位置也是他梁仁杰的。你就放心吧。”
李局长再三安慰着梁自忠，这才暂时平息他心中的怒火，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耐心地等待。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