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国家民族存亡之秋，治中身为军人，理应身赴疆场荷戈奋战，保卫我神圣领土，但求马革裹尸，不愿忍辱偷生，如不幸牺牲，望能以热血头颅唤起全民抗战，前赴后继，坚持战斗，抗击强权，卫我国土。”中央军校教育长，刚刚组建的中国国民革命军第5军军长张治中将，一手掐腰，一手挥动着握紧的拳头，“血溅轩辕，马革裹尸，深邃吾愿！”
1932年2月18日，张治中将军率领的，以当时正驻守京沪、京柱的国民革命军第87师，师长王敬久（辖二2个旅），和国民革命军第88师，师长俞济时(辖2个旅），中央教导总队合编组建的国民革命军第5军，赶到淞沪战场第二天，即在南翔指挥部召开了作战会议。
东方晓所在的教导总队确定为第5军战场预备队。
“我军的防御位置江湾、庙巷及吴淞口一线湖河港汊纵横，水网密布，是迟滞敌寇，这个季节正值雨雪天气，天时地利于我，是我伺机痛歼倭寇的最好时机。”东方以作战参谋的身份，介绍战场侦察的情况，他在宽大的军用地图上指点着战场态势，又来到刚刚制作的巨大沙盘前，“但是，小日本单兵作战能力相当强硬，枪法奇准，以我的看法......”
东方停顿下来，看着教育长。
他是作战参谋，战略布局不是他的职责所在，他要关注的是战术和战斗动作，但他拿不准该不该说。
教育长焉能不懂。
“布莱特，”教育长学着东方的口头禅，爽快地鼓励东方，“讲！”
“以我教导总队为例，如果发生近战，枪战和白刃战，学员尚可一对一，也并无太大优势。小日本白刃格斗基本是两人一组背靠背，建议我军士兵至少五人一组，一至两人突刺。”
“小日本有这么强？”
“狗倭小模小样，短脖子短腿，怎么会？”
“布莱特，一寸长一寸强，”东方正声告诫，“三大盖加枪刺，比我军士兵所持有的枪支要长一点。对比一下，我军士兵装备的步枪全长1.11米，刺刀长0.575米（含刀柄），合在一起是1米45左右。而小日本三八式步枪枪长1.28米，刺刀长约42厘米（含刀柄），刃长28.5厘米，合在一起大约1米6。”
“不过，小日本有个好习惯，布莱特，”东方笑道，“鬼子步兵1923年《步兵操典》规定，对敌冲击，白刃格斗时准备动作为：右手紧握枪身，枪口向上，左手握刺刀座，当发出突击令时，要求勇猛、果敢、以压倒敌人的气势，呐喊着冲锋向敌冲击肉搏。这个时候，枪要处于安全状态，就是关保险。小鬼子三八大盖子弹穿透力强，近距离开火很容易一颗子弹甚至可以连续击伤两三个人，为避免误伤自己，鬼子拚刺刀时干脆规定关闭保险。因此，我军拼刺前，在投出手榴弹后，应该随时开枪，予敌以近距离杀伤，而且不用担心鬼子拼刺时开枪伤人，小鬼子教条、呆板。”
“哈哈哈。”气氛突然变了，军官们大笑起来。
......
“教育长，”会后，东方不失时机地找到将军，“我带一个排到前沿观战？”
“观战？”将军斜眼看东方，“教导总队是预备队。”
张将军焉有看不透东方教官心事之理。
“是，教育长。”东方显然用心了，他故意将“教育长”三字咬得很重。
“教育长”的称谓的确让将军很受用。
“教导总队是预备队。”东方笑道，“但作战参谋可不是预备队。”
将军一时语塞，想了想：“你带一个学员班吧，不要带建制班，你挑一个班的学员，算小虾米一个。”
东方立正感谢。
.......
东方在本队挑了10个学员班副班长，加上小虾米和蓝国骁共13人顺利进入靠庙巷泗漕庙的警戒阵地。
庙巷位于上海北郊，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大点的村庄，村庄虽大，高楼却也并不多，倒是村庄边的泗漕庙很是气派，泗漕庙也座落在宝山之河鹅艬浦旁，前后共三进，中间的正殿飞檐翘角。泗漕庙建于元朝至正年间（1341年～1368年），正殿供奉的30多尊菩萨像，平日里和尚方丈开光打坐，说经布道，香客如云，香火也一直很旺。
眼下战火弥漫，香客却步，泗漕庙也就寂寞廖落了。
“教官，我的乖来，”小虾米高兴地指着泗漕庙对东方道，“那是一个不错的制高点吧？”
小吓米隐含的意思很明显：泗漕庙是一个视角很广的制高点，为什么不能占领那个制高点，而要窝在距庙不太近的警戒阵地上呢？
“布莱特，对呀！”教官也不解地看着蓝国骁，“娇娇，泗漕庙的制高点应该不错吧？”
“瓜西西，”娇娇瞅一眼小虾米，“那是一个制高点不假，但它更是一个制死点！”
昏暗的月光中，众皆不解地看着蓝国骁。
教官也莫名其妙。
“装，装吧，”娇娇一拐东方教官，对众人有些得意地道，“小鬼子也不傻，瓜西西，那个制高点也一定是鬼子舰炮和陆军火炮的标志基点。诸元装定后，它就是鬼子随时随便能准确摧毁的目标。”
这其实是军校学员任何一个学科都应该掌握的最基础知识，但也的确是缺少实战经历的学员最易勿视的一个盲点。
简单吧。
但。
实战经历的重要性凸显出来了。
“小日本真的不知怎么琢磨的？”一个学员人似乎思考过很久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他妈跟中国过不去？”
“穷呗！”
“弱呗！”
“欺负我们一盘散沙不团结哩！”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我的乖来，再他妈穷、弱、散，老子也有1000多万平方公里国土，也他妈有4万万5干万人呀？”小虾米愤愤不平，“他他妈30多万平方公里，7干多万人，真想蛇吞象呢？”
“惟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倘使支那完全被我国征服，则其他如小中亚细亚及印度南洋等，异服之民族必畏我敬我而降于我，是世界知东亚为我国之东亚，永不敢向我侵犯。”东方晓突然沉重地大声背诵出巜田中奏折》的罪恶章节，冷冷道，“小日本就是要蛇吞象，灭亡中国，灭我种族，是小日本的既定国策，而且蓄谋以久。东北的沦陷，满洲国的建立，上海的事变，这仅仅只是开始。”
学员有的也看过报纸上报道披露的日本巜田中奏折》的阴谋，但没有谁记下过这些章节，也不会有东方教官这样的感受。
“我主修历史和军事地理。”教官面无表情，显然压抑着自己的心情，“我是1918年初到日本留学的......”
记得是1917年9月30日，蛇年，农历闰二月，那一年有384天。
那年的中秋节，应该是星期天。
我还不到13岁，我是1905年蛇年12月出生的。
我的老家湖北黄陂木兰乡，祖上两代人都是大户人家佣。
我8岁的时候，我们木兰乡出了一个大人物，带着一家人衣锦还乡，他家有一个大小姐芬，长我4岁。
我叫她芬姐，芬姐与我有缘。
芬姐在天律念书，喜欢做我的先生，天天教我认字。
芬姐很快要随大人回天律了。
但芬姐要带我跟她回去，哭得死去活来。
芬姐家的大人也没有办法，事实上，大人物一家也喜欢我吧。
我就到了天津，陪芬姐上学念书，一直念到南开中学。
说起来我应该是南开中学那年最小的中学毕业生。
这就到了1917年中秋节。
我要去东洋留学。
东方有意思地勿略掉暂时不愿意透露的芬姐家庭的细节，希望尽快进入主题。
“为什么都要去小日本留学？”娇娇有些气不忿，想着刨根问底。
大家都是一脸想知道答案的神情。
“布莱特，”教官无法，只得简单地提示一下时代背景，“想一想，1916、1917年中国和小日本都发生了哪些事？这个以后有时间在细细说，先说巜田中奏折》。”
1927年底，我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12期插班生。
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有骑兵科、炮兵科、工兵科、步兵科、辎重科及各科操典，战斗战术动作，兼修各兵种协同等，学制两年。
“教官，”娇娇有些不解，“你不是说主修军事历史和军事地理吗？”
“是，布莱特，”教官有些夸耀地笑道，“我能在两三年内完成小学到中学的所有课程，并取得不低于4分的毕业成绩，就不能在同样的时间内完成这些课程吗？”
吹牛！
事实上，除了娇娇，没有人会相信东方教官的话。
假期和休息日，我就寄宿在主人人介绍的日本朋友，大洋屯浩家。
每周六晚上参加他们的军事沙龙。
“沙龙？什么是沙龙？”有人不太明白地问。
“就是讨论会，”教官解释道，“他们中有好几人虽然是日本名字日本籍，但他们是中国人，根在中国。”
“这个以后再说。”东方知道大家都有很多问题，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1927年7月25日
内阁总理大臣田中义一，率领群臣诚惶诚恐。谨以我帝国对“满蒙”积极的根本政策奏闻。
对“满蒙”之积极对策
所谓“满蒙”就是指奉天、吉林、黑龙江及内外蒙古而言。这里，不仅地广人稀令人歆羡，广袤74000平方公里，人口2800万，较我日本帝国国土(朝鲜及台湾除外）大逾三倍，其人口只有我国三分之一。而农矿森林的丰富也是世界无比。
因此，我国因欲开发其资源，以培养帝国永久繁荣，特设“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以中日共存共荣的名义，对该地的铁路、海运、森林、铁矿、农业、畜产等各方面投资达四亿四千万日圆，此诚我我国企业中最庞大之组织也。
且名虽为半官半民，其实所有权利无不操之于政府。若夫付满铁公司以外交、警察及一般之政权，使其发挥帝国主义，形成特殊会社，无异朝鲜统监之第二。即可知我对满蒙之权利及利益巨且大矣。故历代内阁之施政于满蒙者，无不依明治大帝之遗训，扩展其规模，完成新大陆政策，以保皇祚无穷，国家昌盛。
无如欧战以后，外交内治多有变化，东三省当局亦日愈觉醒，起而步我后尘，谋建设其产业之隆盛，有得寸进尺之势。且进展之迅速，实令人惊异。因而使我国势力之侵入，受莫大影响，亦惹出数多不利，以至历代内阁对满蒙之交涉皆不能成功。更以华盛顿会议签订巜九国条约》，我满蒙特权及利益概被限制，更不能自由行动。
我国彼之生存，随亦感受动摇。此种难关，如不极力打开，则我国之存在即不能坚固，国力自无发展矣。
盖满蒙之资源，悉集于北满地方，我国如无自由进出机会，则满蒙丰富之资源，无由取为我用，自无待论。况日俄战争所得之南资源，亦因《九国公约》（美国、英国、日本、法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葡萄牙、中国）而大受限制。
因而我国人民不能源源而进，支那人民反如洪水流入，每年移往东三省者，势如万马奔腾，数约百万人左右。甚至威迫我满蒙之既得利益权力，使我国每年剩余八十万民，无处安身。此为我人口及粮食之调节政策计，诚不胜遗憾者也。若再任支那人民流入满蒙，不急设法予以阻止，迄5年以后，支那人民必将加增六百万人以上。斯时也，我对满蒙反增许多困难矣。
回顾华盛顿巜九国条约》成立以后，我向“满蒙”的扩展事事受到限制，因此国内上下舆论为之哗然。
大正先帝陛下密召县有朋，及其他重要陆、海军等，妥议对于《九国条约》之打开策，当时命臣前往欧美，密探欧美重要政治家之意见，皆谓《九国条约》本来是在美国的主持下签订的，附议各国对我国在满蒙势力的增长并不反对，而认为国际贸易及投资利益借此可以得到保护。
此乃臣义一亲自与英、法、意等国首脑面商，颇可信彼等对我之诚意也。独惜我国乘彼等各国之内诺，正欲发展其计划而欲破除《九国条约》之时，政友会内阁突然倒坏，致有心无力，不能实现我国之计划。言念及此，颇为痛叹。
至臣义一向欧美各国密商发展满蒙之事，归经上海船埠，被支那人用炸弹暗杀未遂，误伤美国妇人，此乃我皇祖皇宗之神??，义一方得身不受伤。不啻上天示意于义一，必须献身皇国为极东而开新局面，以兴新皇国而造新大陆。
东三省是亚洲的一个政治上不完整的地方，我日本如欲保护自己的安全，并进而保护他国居民的安全，就必须使用铁血，这样才能突破当前的困难局面。然而，如果采取铁血主义来保全东三省，那么第三者的美国必将受到中国以夷制夷的煽动，起来制止我国。这样一来，我国就要被迫与美国进行角逐。
过去的日俄战争实际上是中日战争，将来如欲控制中国，必须首先打倒美国势力，这和日俄战争大同小异。
如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倘若中国完全被我征服，其他如小亚细亚、印度、南洋等地异服的民族必然会敬畏我囯而向我投降，使全世界認識到东亚是属于我国之东亚，而永远不敢侵犯我国。这是明治大帝的遗策，也是我大日本帝国存立的必要大事。
若夫华盛顿巜九国公约》，纯为贸易商战之精神，乃英美富国欲以其富力，征服我日本在支那之势力。即其军备缩小案亦不外英美等国欲限制我国军力之盛大，使我无征服广大支那领土之军备能力，而置支那富源于英美富力吸收之下，无一非英美打倒我日本三策略也，故若纵巜九国条约》为前提，盛唱对华贸易主义，而排斥对华权利主义，此皆属置我日本自杀之陋策。
盖以贸易主义者，如英国有强大印度及澳洲为之提供食物及原料，美国有南美、加拿大等供给养料及原料之便，皆可一意扩张对支那贸易，以增其国富。无如我国之人口日增，食物及原料日减，如徒望贸易之发达，终必为雄大资力之英美所打倒，我必终无所得。
最可怕者，支那人民日愈觉醒，其于内乱愈演愈烈之时，支那民众尚能精勤不息，模彷日货以自代，颇阻我国贸易之进展。加之我国商品专望支那人之为顾客，将来支那统一，工业必随之而发达，欧美商品必有竞卖于支那市场，我国对支那贸易必大受打击。
民政党所主张顺应《九国条约》，以贸易主义向满蒙直进云云者，不啻自杀政策也。
考我国现实及将来，如欲建立昭和新政，必须采取积极夺取满蒙权利的主义，并借利权发展贸易。这样，不仅能制止中国工业的发展，还能避免欧美势力的东渐，良策妙计莫过于此。
满蒙利权果真归我所有，那么，就可以用满蒙做基地，假借贸易来征服中国四百余州，就可以利用满蒙的权利作为基地，来攫取整个中国富源，再利用中国之富源，征服印度及南洋群岛，并进而征服中小亚细亚以及欧洲。
我大和民族为了向亚洲大陆发展，第一个重大关键就在于掌握满蒙利权。最后之胜利者赖粮食，工业之隆盛者赖原料，国力之充实者赖广大之国土也。我对满蒙之利权，如以积极政策而扩张之，可以解决种种大国之要素者则勿论矣。而我年年余剩七十万人口，亦可同时解决矣。
为建立昭和新政并实现我帝国的恒久兴盛，采取积极夺取满蒙利权的政策是惟一办法。
满蒙非中国领土
所谓满蒙者，依历史非支那之领土，亦非支那特殊区域。我矢野博士尽力研究支那历史，无不以满蒙非支那之领土，此事已由帝国大学发表于世界矣。因我矢野博士之研究发表正当，故支那学者无反对我帝国大学之立说也。
最不幸的是：日俄战争时，我国在宣战布告上明确承认满蒙是中国领土，而在华盛顿会议上签订的九国条约上也认为满蒙是中国领土，因此在外交上不得不承认中国的主权。
由于以上错误，给我国在满蒙权益遗留下祸患。
“市莱特，呸！”东方教官狠狠地啐了一口，“所以说，小日本对中国的觑觎并非空穴来风，也非一日之功，小日本明维新之后，其发展已今非昔比。说实话，其国力已经远在我大中国之上，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