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晨，林默阳没能如愿见到紧张不安的周梦雨。
因为整个上午，他前面的位子都是空荡荡的。
一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才跑去问了周梦雨的室友，得知她居然是请假去了医院。
据那几个女生说，周梦雨是从昨天晚上开始感觉不舒服的，先是说头晕，然后便发起了烧来，今天一早便被父母接了带去医院了。
“昨天刚回宿舍还好好的，然后突然就说头晕。”
“对啊对啊，之前还一起聊天的呢。”
“是不是压力太大啦？”
“我觉得是睡眠不足吧。”
几个同宿舍的妹子七嘴八舌地说着。
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他能知道，周梦雨感到头晕的时间跟自己植入系统的时间基本吻合，说明那些情况应该就是系统引起的反应。
“不知道只是吓到了还是······”
他现在最担心系统本身有副作用，会真实地对身体造成伤害。
毕竟孙乾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较好，可能一时没有反映出来，但周梦雨一个女孩儿，可就说不准了。
“哎，怎么会这样。”
他感到有些内疚，因为现在算是真真切切地影响到人家的生活了。
这种愧疚感直到下午才消除了一些。
因为周梦雨终于是出现了。
脸色有些苍白，尤其是嘴唇明显的不如往常红润。眼圈红红的，不知是因为疲劳还是之前哭过。好在她走路的步子还算轻快，不像是确实得了什么大病。
林默阳连忙想上前问候几句。可还没等他开口，周梦雨先冲他说话了。
“林默阳，你晚上放学后有空吗？”声音有些弱弱的，话说的很慢。
“啊？哦，有，有的！”
“那行，放学后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聊聊。”
周梦雨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在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
“哦，放学，好，好的！”
接着便是焦急的等待，他从未觉得每一堂课是那样的慢。
“她要找我说些什么呢？”
这是林默阳一整个下午都在想的问题。
“她难道知道了些什么？不，不可能的。难道是女人的直觉？那也太可怕了吧。”
他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种可能，一遍一遍地模拟着两人可能发生的对话。
周梦雨或许会说：“其实是你做的吧！”
又或者是“我觉得你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所以我找了你。”
而当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他脑中抽离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此刻他正和周梦雨在操场的跑道上并排而行。
傍晚时分，爽利的风卷着几分残存的凉意，抚平了校园里淡淡的喧闹。果然这平日里最为普通的场景，一旦有了夕阳的映衬，也能够平添不少独特的魅力。
其实即便就这样一直走着，林默阳也是不会觉得无趣，所以他没有选择开口询问些什么，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话语。
“林默阳，你相信···这个世界有上帝吗？”女孩望着远处的霞云，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至少林默阳觉得他很难简单地说信或是不信。他其实经常思考这样的问题，但想着想着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想这样的问题。
好在周梦雨并不是真的要他回答什么，而更像是一种自问自答。
“我原先是不相信的，无论它称之为什么，上帝，神灵还是佛祖，总之我愿意尊敬他们，但心底里是不信的。”她缓缓地说着，语气有着与内容不大相符的轻快，“然而今天我开始有点儿信了，有些事儿的确是太奇怪了，就仿佛人真的是被上帝创造出来的，或者人就因当按照神佛的意志而生而死。”
原来是因为感到困惑么，林默阳渐渐有些明白她选择向自己倾诉的原因了，果真是因为系统的出现而感到人生的迷茫吧。
系统是他给的，如果就此让一个姑娘失去了生活的动力，那么林默阳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想到这儿，如何去回答，他心中便有了决断。
“上帝有没有我不敢说，但他即使存在，也只是在一旁注视着我们。创造人类的，始终都是人类自己。”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严肃。
“人类自己创造自己么？然而自己恐怕都解释不了自己，怎么能说自己创造自己呢？”女孩儿摇了摇头，并不这么认为。
“创造并不一定要全盘的理解。就像你抄录一句话，不一定要知道它的意思，甚至它都不需要拥有一个意思。生命也是如此，生命的创造并不一定要理解生命的意义，它只是一个理所应当的过程罢了。”
这样的想法不是他脑中灵光一现就冒出来的。而是在过去这些年，每每躺在床上时，脑海中不断想着的各式问题时，自己得到的一些感悟。
而听到这样的论述，周梦雨明显有些诧异，她觉得眼前这个男生此时此刻说话的样子跟平日里的感觉是不太一样的。
想了想，她又问道：“那事物的意义又由谁来解释呢，还是说它们本就无需存在，我们只管接受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吗？”
“不不不，它当然需要被解释，只不过并不需要每个人都能解释，或者说不需要每个时代都能解释。”
周梦雨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显然并没有完全的理解。
“上帝或是神佛，在与不在并不那么重要。相信他们的存在，无非是放弃了解释万物的权力，放弃了探寻万物意义的希望。所以比起神佛，我更相信科学，更加广义的科学。科学，才是我们生活的支撑。”
“但是有些事儿科学解释不通，甚至是明显的矛盾！而我恰恰被这矛盾选中！”她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倾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你敢想象你的脑海中出现电脑般的屏幕吗？那不是幻觉，幻觉不会那样清晰，那样···稳定的。”
“所以你觉得是所谓的上帝给你的？”
林默阳心里有些想笑，因为照这么个说法的话，上帝说的不就是他么。
“不然呢？是科学给我的吗？据我所知好像没有这种技术吧。”
“所以我说了，我相信的科学是更为广义的科学，它更像是一种思维的方式。譬如说，你脑海中的电脑以现在的技术，当然无法解释。那未来呢？未来的世界是否有能力将它给予现在的你？”
“啊？”女孩儿的眼睛瞪得滚圆，“未来？”
“对，未来，时间只是一种维度。我们现在无法驾驭它，不代表以后也不能。”
“穿越时空么？”周梦雨只在电影里看过这样的概念，“可那毕竟是······”
“是不是穿越时空，具体的方法又是怎样，这些都不那么重要。只是，这一切一定是有其自身规律的，而且这种规律迟早会被人们发现。未来之所以被认为具有无限的可能，就在于人们会有无限的机会去探寻。除非···人类整个都不存在了，探寻的使命便会交给了其他的种族。”
这是林默阳的解释，既是说给周梦雨听的，又是说给自己听的。
当他得到系统编辑器的时候，他也很迷惑，很好奇。但他并不惶恐，他觉得这只是科学的力量罢了，或许是数百年后的，或许人类仅仅需要几十年甚至更短就能达到这种高度，这些都尚未可知。
未来之所以称之为未来，只是因为某种认知还未进入人们的视野。而一旦它出现了，也许技术的更替会比想象中的更加迅速，更具有颠覆性。
“好了，那你说说那个‘电脑’具体有什么吧。”
他看了眼有些呆住的周梦雨，开口说道。
“啊，这个，这个嘛···还是等过一阵子再说吧。那个···今天谢谢你哦，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吃饭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停下了脚步，站立在原地，眼睛望向地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对于周梦雨来说，这个脑海中“电脑”的内容，是让她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的。一个讲起来神秘无比的未来科技，里面包含的内容却是语文数学这种东西，听上去属实有些可笑。这时候如果说给外人听，多半是会被误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得了魔怔的。她觉得若是之后，“电脑”里说的那些能力提升真的实现了，再告诉林默阳也不迟。
林默阳看到这一幕，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反正他问起系统内容，也就是装装样子而已。于是他也就跟着换了话题：“你不吃晚饭吗？要不一起去吧。”
“我今天不去食堂的，我中午来的时候，带了爸妈给我准备的晚饭了。”
“可惜了···”
林默阳听到这样的答复觉得微微有些失望，共进个晚餐多好哇。
“什么可惜？”
“哦，可惜饭卡忘带了，不然我就去前面买两个面包就好了。”
而下一秒，一个包着粉色外壳的饭卡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我请你。”女孩儿一边说一边还冲他眨了眨眼。
一时间，天地之间最后的光亮仿佛全部都聚在了她的眉眼之间。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林默阳就记不太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