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那时大概是04年吧，他们六七岁了，都记事儿了。
当时父母基本都是外出打工的，孩子们都跟爷爷奶奶过。
那是一个不知脏，不知苦，不知累，天真烂漫的年纪。
她大名林开颜，别的女孩都梳着马尾辫，她的头发倒像野草覆在头上，不长，不过耳垂，大大的眼睛，眉毛很浓，鼻梁倒是垮垮的，为此林扬还时常笑话她，可能是遗传的缘故，虽然常常灰头土脸，但不难发现她皮肤很白，不同于这里的其他女孩那样偏麦色。
不过她像极了一个男孩，横行霸道，没心没肺的，女孩都喜爱她，男孩也乐意跟她玩，她一直压迫着林扬。
林扬的高个子从小就有迹象可循，当时他比其他男孩高一个头，林开颜更是只到他胸口。
林开颜很皮。
当时那群孩子是在上小学前一年的学前班，学画画，写字，数数。最令林开颜头疼的是数数。当时她小小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为什么。为什么“零加零”自己知道答案，还要追问她？为什么别的小孩数数比数钱还溜?为什么她总是卡在23？为什么林扬那小子居然也可以?
“零加零”，本名“刘家凌”，男，是四年级数学老师，学校安排他给学前班孩子教教数字。小孩们普通话不标准，第一次老师自我介绍时，就听成“零加零”，觉得名字很奇怪，倒也符合数学老师这个身份，就这么叫开了。
平时还好，数数不出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回家抄个五六遍，不过于她而言，抄数字其实就是浪费纸笔呀，抄完她还是记不住呀！
最可怕的还是周五，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零加零”的课，快放学时，他总是让同学们一个个上去给他数数，这次已经到50了！可她还是在23！
同学们一个一个上去，有的顺利通过，直接拎包奔回家，有的愁眉苦脸回到座位。林扬跟她同桌，林扬的名字就在她后面，她结束后就轮到他。这会儿他正凑过来，“阿颜，你行吗？”一副欠扁的样儿，她只摆了他一眼，哼！
很快就到她了，她昂首阔步上前去，很响亮得数完20，就开始卡顿，好不容易说完23，又卡死了，最近几周都这样，23是极限了，“23，嗯，23，额，22，23，32，不对，23……”“零加零”透过镜片盯着她，对这个小女生的表现很是不解，一开始他以为她故意的，可两个周了，她还是卡在23。“你下去吧。”
她退回位子上，林扬站起来朝她扮鬼脸，“听好哥哥我怎么数的啊。”她踢他一脚，没踢到。唉，苦恼。
林扬虽也不是很流畅，但好歹成功数到50了，过来拎包，她趴桌上抬眼看他，他揉一把她那蓬蓬的头发，“就关一会儿，别怕啊！哈哈。哥哥在外头等你出来。”怕个鬼啊，切，又是去跟王小刚他们玩弹珠吧。
很快，全班21个同学都测完了，有7个同学不过关，2个女生，5个男生。那几个男生就是啥也不学那类型，数数这事儿，爱咋咋地。另一个女孩胆子小，这会儿已经眼角发红了，林开颜倒是无所谓，反正关了不是一回两回了，她跟另一个女生搭话，“刘小珍，你别急呀，你看这么多人，就那么一会儿，马上就回家了，再说你家这么近，很快就到家了呀。”
刘小珍家就在学校对面，只隔着那条小溪和一棵巨大的核桃树，但她总是迟到，林开颜常常想不通这个问题，林扬告诉她是因为学校太近了，她以为不会迟到，就很晚起床，所以迟到。反正刘小珍每次都是打铃之后跑进来的。
“我刚刚还数下来了，怎么上去就忘了。”刘小珍还是伤心。林开颜在心里想，可能“零加零”长得太严肃，她看了紧张，就忘记了背好的数了？
不过关的惩罚嘛，就是会被关在教室里二十分钟反思。说是关，其实就是“零加零”从外面把教室的锁扣上，然后在门口待一会儿，看着效果差不多了，就开门放人。
她重获自由后，直奔隔壁的一年级教室，果然，林扬他们在玩弹珠。
之后，一群孩子热热闹闹一起回家。路上一一道别，最后就剩他俩了。
“23后面是谁呀？”
“我哪知道啊。”
“你笨啊，13后面是谁？”
“14啊。”
“对啊，那23后面呢？”
“我不知道嘛，你直接告诉我呗。”
“……”林扬看她是真不明白。“那你跟我念吧。23，24，25”
“哦，是24啊！23，24，25。”
“26，27，28。”
“哎哎哎，行了行了，多了记不住，就刚刚那三个好了。23，嗯，21，22，23。”
“24，25”
“哦，对对对，24，24，25。”
那之后，上学路上，放学路上，路边的格桑花，都听过男孩女孩数数的声音，银铃般。
这是他们与数数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是，那样数了几个周，有一天，她开窍了，不用说50，数到100都不在话下。对此，“零加零”老师甚是欣慰。
“哎？我之前不会数吗？林扬！你要是之前给我讲明白，后面的数跟从1到10一样数，不就好了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