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生从太子府中醒了过来,只是觉得嘴巴里残留了一些微苦的药汤,活动了一下先前脱臼的右臂,发现已经恢复如初,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又昏迷了三天。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每次昏迷都是三天,但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在发生着改变,类似生长,还有就是无论什么伤势都会在三天后痊愈。
三天前,可不是手臂撞脱臼那么简单,上臂骨、肩胛骨、右侧肋骨都有断裂,肌肉肌腱都有拉伤,甚至右侧肺叶也有缺损。
如此重的伤势,竟然也复原了。
陈江生没有心思琢磨这副皮囊会与常人不一样,现在的他只想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才能填饱肚子。
不然,他就会饿死。
如山如海般的饥饿感直接将他变成了一只饿了无数年的饕餮,双眼冒着绿色的精光,仿佛真的能吞山饮海。
房间外一阵脚步声嘈杂,赵楚先于众人夺门而入。
“江生啊,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陈江生看着赵楚那急切的关照之意,再回忆起他与杨千画二人挡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内心之中不免充斥着感动。
感动归感动,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开口要些吃食。
赵楚见陈江生已无大碍。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几日我特意找来了宫中最好的御医,日夜守在府中,待他将你从头到脚仔细诊查一番后,若无恙,我们就去把酒言欢,这顿饭我可是等了三天了。”
“不必了。”陈江生听罢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在场众人无不惊骇异常,心道太子爷亲自宴请,他怎敢如此不给颜面,用词还这般不知委婉,就算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也不至于如此自持其功。
赵楚闻听此言也不禁有些异样,试探的问道:“贤弟是否有急事去办,就算不用膳,总得让御医为你诊查一番,否则为兄可不放心你走啊。”
陈江生听到不用膳,心中更加急切,已顾不得许多,有些尴尬的直言道:“我的意思是说不用诊查了,直接吃饭就好。”
众人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哑然失笑。
……
“那我就不客气了。”
早已口水如柱的陈江生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埋头大吃起来。
赵楚为了这顿饭,着实花了不少心思,让膳房从宫中挑拣了许多山珍海味,又临时借调了御膳房中的几位御厨。
不过看着陈江生左手抓着馒头,右手握着一根羊腿,吃的满嘴流油。
便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这一桌美味,怕是还不如煮上一锅羊肉来的实在。
已经端起酒杯却被凉了半天的赵楚与杨千画对视一眼,只得互相碰杯,无奈摇头一饮而尽。
……
次日,太子府花园假山前,赵楚、陈江生与镜缘大师在凉亭中饮茶闲谈。说是闲谈,但所涉内容皆围绕着四天前太子遇刺一事。
陈江生将那天与那中年书生打斗的过程向镜缘大师详细讲述一遍。
镜缘大师锁眉略一思忖,问道:“确信那书生十道光团打中了你?”
陈江生点了一下头。
镜缘大师的眉锁的更深了些,疑惑道:“那就奇怪了,按你的描述,那书生术法应该是封印术,既是封印十窍,自然便无法再使用术法,那又如何凝聚元气铠甲。”
“原来如此,”陈江生恍然,“不瞒大师,我诸窍不通,所以那封印术封不封我的十窍,都是没有作用。”
镜缘听到此言,比刚才更加疑惑,问道:“你诸窍不通,又是如何修行的?”
陈江生无奈苦笑道:“较之正常修行者,我要慢上数十倍不止,不知这还算不算是能修行。”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镜缘大师没有再纠结这件事,而是说起了封印术,“这封印术,最初源自云顶宗一脉。”
讲到此处,陈江生神情有些异样,他自己就是从云顶宗来的,却不知道有此术法。
镜缘大师继续讲道:
“但,数千年来,随着云顶宗几次变故,有许多位长老离宗而去,自立了门户,门内诸多功法便流传到了世间。所以说,就算是那封印术出自云顶,那书生也不一定来自云顶。
“那书生数息间恢复伤势,有些类似我佛宗的秘法佛血饲魔,虽然强大,但代价更大,因为除了自己的鲜血以外,饲的还有寿元。”
赵楚插言问道:“佛宗最讲慈悲与悯爱,怎么也有魔?”
镜缘大师微笑解释道:
“所谓魔,只是一个称谓罢了,祠魔便是舍己,是大牺牲,牺牲本身就是最大的慈悲与悯爱。
“现下,无论是封印术还是佛血饲魔都还只是猜测,就算猜测的都是真的,要想凭此来追查行刺之事,恐怕也得不到太多线索。”
“这几天,我也派人调查过那些武者,同样没有任何线索,看来对方的布置很周全,连后路都堵的死死的。”赵楚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将此事已经禀告给了父皇,他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只是让我自己处理,这……让我有些怀疑。”
镜缘大师微笑道:“牧儿?”
赵楚没有作声,显然是默认了。
镜缘大师道:“可有证据?”
赵楚回答道:“正因为没有证据,我才怀疑,毕竟在我大秦帝国能将此事做的滴水不漏,很难。”
“看来,只有静观其变了。”镜缘大师双手合十口宣佛号。
赵楚清楚,镜缘大师的意思其实与父皇一样,若没有证据,便只能静观其变,既不能将事情挑明,又不能暗中处置,毕竟对方的身份与皇室的尊严不允许事情朝着某方向发展。
……
一来距离四月还有几天,二来赵楚的盛情难以拒绝,三来陈江生自己想与赵楚多接触,索性将行礼从客栈取出,结算了房资后,便安心住在了太子府。
过后的几天,赵楚每日必与陈江生相见,有时也会带着杨千画一起,三人之间友情渐深。
既然没了生疏与顾忌,赵楚开始原形毕露,无论是赏景也好,宴饮也罢,谈经也好,论道也罢,都离不开诗词,是索,是求,甚至是赖,总之这大秦的太子爷是过足了诗瘾。
陈江生没有太多的委屈,毕竟光屏中的诗词歌赋,就算是他每日每夜吟诵抄录,没有几年的功夫,怕是也掏不干净。
怕赵楚太过惊叹于自己的诗才,才没有流露出太多,只是在唐诗三百首,宋词元曲六百篇中,随意挑拣了一些而已。
可他却不知道,这些千百年间无数诗仙诗圣的佳作,被十几岁的少年在几天之内吟出,还每日有两首之多,又怎能不惊叹。
这已经不是诗才了,就算说成是神迹也不为过。
在赵楚的心目中,那所谓的三绝三少与陈江生相比,就犹如自家后花园的小池比之浩瀚广阔的南海,点点闪耀的萤火比之夏日午后的暖阳。
他暗自立誓,今后再也不赏他人之诗,而自己也不再作诗。
于是,开始不痴迷于诗道,而全心学习朝政之事,至于会否成为最出众的帝王,那便是后话了。
……
不知不觉间,太子府的后花园里,枝头上的绿意渐深,矮丛中的花团渐簇,终于到了四月。
陈江生与赵楚打了招呼,走出太子府,独自一人来到了东城城南的一处偏僻的宅院。
当他像以往一样推门而入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房间内竟然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