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隐然从感知到的形状上判断出了那是什么灵兽，只是不太确定。
但如果对方有杀招，一定就是它。
正像陈江生想的那样，林月珊的计划，就是利用刚驯化不久的那只灵兽，对陈江生造成致命一击，再通过一个失控的场面，将一切推脱给那个灵兽。
是的，她的目的就是要陈江生死。
正因如此，她才会与陈江生缠斗僵持这么久。
突然，林月珊的眼睛亮了一下，知道自己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临。
于是，她将双臂平伸微微后摆，双腿屈起，挺胸抬头，猛的向前一越，竟然将自己凹凸有致的身躯送上，迎接陈江生呼啸而来的双拳。
陈江生的双拳正中林月珊的胸腹，所触之处柔软弹嫩……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这美妙的触感，便觉得自己的双臂被元气震得犹如刀割。
此时，林月珊张开的双臂才骤然合拢，两只纤细的手掌挂着凶猛的罡风拍向陈江生的面门。
林月珊此举可谓凶险，她在赌陈江生这一拳仍然不会动用天地元气。确切的说，不是在赌，而是初步的判断。
自从接触关注陈江生以来，她从未见过陈江生施展过修行手段，只是听闻他在半年前进入了初境。
而刚刚一路战斗下来，陈江生的每一拳都没有任何天地元气波动，更谈不上玄幻一脉的幻化术法，或许……
陈江生就不会术法。
虽然林月珊的判断有失偏颇，但她却赌对了。硬接了陈江生一拳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面前的陈江生却是面孔瞬间变色。
陈江生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折去，就地翻滚了数丈方才停下。
虽说险险的避过了林月珊的双掌，但自己的双臂已经开始麻木，不住的颤抖，再也挥不出一拳。
场面上，已经分出了胜负，一旁观战的长老裁判正准备出言……
林月珊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所有人都没有见她有任何动作。
但是，她的胸腹处突然出现一团白雾，裹着阵阵湍流，闪电般的超陈江生飞了过去。
众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惊恐万分。
这是灵兽的护主！
这种攻击根本不受主人控制，只会出现在灵兽还未完全驯化的阶段。如果刚刚陈江生击中林月珊的那一拳引动了灵兽的本能反应，那么陈江生此时的处境，将非常凶险。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大了，而两个人的身影却已经冲了出去，正是黄幻与黄灵。
二人当然最清楚场间发生的变化，自然最先反应过来，但是他们还来得及么……来不及了吧。
还有一个人的眼睛也睁大了，正是陈江生。
他早在所有人之前，就已经发现了那团白雾，因为他的神识一直就锁定着它。
他无法挥动拳头，但是可以动动手指……
就在众人以为惨剧即将发生的时候。
一道凄厉的嚎叫凭空出现！
“喵——嗷——”
原本如闪电般冲过来的那团白雾陡然停下，只是一瞬，便朝着林月珊的方向反扑回去，速度比刚刚更是快了一倍有余。
“那竟然是传说中的……”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与此同时，陈江生的身影也随着那团白雾窜出……
那种如胶如乳般的东西再次出现，糊到皮肤表面，没有柔软的玉手按摩，而是如同穿上了一身铠甲!
军中七式，第七式——肩顶。
此时的陈江生双臂麻木无法抬起，但整个人却像是一列战车，蛮横无理的撞了过去。
林月珊看着那个庞然大物有些惊恐，但依然将精神放在灵兽身上，没有出现噬主的场面。
而面对陈江生的这一撞，也只来得及将护体元气运转到极致。
“嘭！”
两个人影同时倒飞出去。
一柄极短的飞剑也飞了出去，朝着陈江生……
“御剑！”
也不知道哪个有见识的弟子惊呼出声。
陈江生在半空中喷出一朵血花，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那柄飞剑，想了无数种办法，都无法应对。
林月珊却阴冷的看着陈江生的身后，神情中有不甘、有怨毒还有惊异。
陈江生被一只大手凌空握住，虽然那只手很粗糙，很硬，上面布满了冰冷的鳞片，但他却只觉得很温柔、很柔软、很暖和。
那不是手，而是爪。
是一条金龙的龙爪。
金龙的另一只爪稍稍向前一探，一声脆响，飞剑被它一指弹断，分开两半凄惨的坠落。
它在半空中翻滚着庞大的身躯，又一声凄厉的龙吟响彻整个玄关石坪。
“嗷——嗷——”
数息后，将陈江生稳稳放在地上，这才平静下来，微微的浮动着长须，像极了一个君王在俯视芸芸众生。
召唤金龙的当然不是陈江生，而是黄幻。
林月珊从地上爬起来，唇角溢出一道血痕，苍凉的笑声响彻天际。
她每一声笑，都仿佛老了一岁……
她笑的越来越苍凉，越来越干涩。
胸前不再坚挺，而是微微含着；腰臀不再婀娜，而是微微坠着；无数的皱纹爬到她的脸上、手上、身上……
她在数息间，从一个曼妙身姿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年近百岁的老妪。
“莫月前辈？”
黄玄真人上前一步，有些惊疑。
“正是。”莫月苍老干涸的嗓音从齿缝中流淌出来，对着黄玄说道，“我只想说，这个叫陈江生的少年，必须死。”
黄玄真人有些恼怒，愤慨道：“你乃明宗长老，来云顶宗杀我弟子，还如此蛮横无礼，真当我云顶无人不成。”
话音方落，柳白却先一步站了出来，抽出背后的承天剑，斜斜指向那老妪，朗声道：“晚辈柳白，敢请教！”
莫月没有理会柳白，而是淡淡抛下了一句话：“他是冥王宿主，也就是魔主，你们云顶宗还要包庇他到什么时候！”
还没等众人将老妪的话理解通透，一声龙吟再次响起。
金龙的庞大的身躯犹如滚滚洪流般朝着那位莫月掠去。
莫月心念一动，翻手一托，仿佛是在托天！金龙庞大的身躯竟然真被托住。
金龙一个翻滚，继续朝着莫月碾去。
莫月将手臂凝成一道篱障，那是一道刀剑打造的篱障……
“仓仓仓……”
一连串的金属交割声不停的响起，声音从金龙的颈肩开始，一直响到了尾部，半身鳞片被凄惨的掀落，在空气中化为灰烬。
一声萧瑟的龙吟响彻云霄……
但。
最后的那几片鳞却没有被掀落，因为角度不对。
它们本就是倒着生的。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金龙抖，篱障散；
金龙压，篱障乱！
只听“噗噗噗”的割肉之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金龙巨尾一甩，直接将莫月掀翻在地。
“嗷——嗷——”
金龙昂起头，向着九霄之上狂嚎不已。
伸出了先前握住陈江生的那只无比温柔的手……
看也没看一眼，就按了下去。
“噗嗤！”
一地血污。
“狗屁魔主，那是我徒弟！”
黄幻抖着一条柳叶眉，站在陈江生的身前，犹如一只护主的凶兽！
……
整个云顶宗，包括掌门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几位首座心中暗自庆幸：原来那人与自己切磋都是留了手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只雪白的噬灵鼠从远处跑过来，东窜西窜，很是不安，仿佛已经找不到了它的主人。
所有人都以为当时这只灵兽是被那声响彻云霄的龙吟吓退。
黄幻当然知道，龙又怎么可能吓住这只灵兽，能吓走老鼠的……
只有猫。
一只通体黝黑的山猫，在陈江生旁边来回踱步，淡青色的眼睛透射出隐隐凶光。
陈江生终于支撑不住，双眼含着泪花晕了过去，山猫化为了泡影。
陈江生将自己的全部修为，只做了两件事，第一是幻化出那只山猫，第二则是他身上的元气铠甲。
之所以没有在战斗中使用天地元气，并不是他不会，而是他舍不得，因为太少了。
莫月乃明宗前代长老之一，修为已入法境多年，按理说是不可能被黄幻击败的。
只因其使用秘法将自己幻化成十几岁的小姑娘，自然收敛了修为，之后又被陈江生撞成了重伤，就算回复真身，重伤却依旧是重伤，又怎能是黄幻的对手。
自此一役，黄幻在云顶宗声誉大振，就连带着玄幻一脉，也声驰千里。之后的玄关之礼中，还真的招收了许多弟子。
……
经过如此一番折腾，五脉会比自然取消了。
当夜，掌门黄玄走上观星台，望了一眼无尽的星空，掐指算了又算，心中一紧。
“难道又有其他的变数隐在其中？”
他在观星台上来回踱步，对着星空反复推演。
那颗暗星变得更加暗淡，但直觉告诉他那颗星很重要，甚至比那轮明月更加重要。
就算是逐月，就算是云幕遮天，也不能断其根本，利光乍现之际便是云开月明之时。
他以指触额，随着一道青光现于指腹，那对黑色的双眸一点一点的慢慢的，由黑变灰，复又变黑，归为正常。
“为何看不到，为何只有一片黑暗。”
黄玄很自信于自己的先天之能，但不知为何，今日却看不到，于是更加好奇与警惧。
他继续在观星台上来回踱步，神情显得很沧桑。突然，一条细细的光从夜空划过，很短，只有一瞬。
又是一颗流星。
黄玄终于不再犹豫，咬破指尖后再次以指触额，一种不健康的红晕爬上了他苍白的脸颊，随着更亮的一道青光现于指腹，那对黑色的双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仅仅片刻之后……
便归于纯白。
一声闷哼自黄玄的喉咙中喷吐而出。
“呃——那是什么！”
黄玄紧闭双目，两行鲜红的血水自眼角缓缓流下。
虽然他很清楚，强行窥天的后果很严重，甚至能燃烧掉他所有的寿元，但是，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他的背后推他，无数的嘴巴在他的耳边怂恿他。
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注定了一样，他觉得自己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仿佛此生只是为了这一次窥天！
黄玄慢慢睁开双眼，可眼中却不见了黑色，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遗憾或后悔，只有恍然后的解脱。
“眼前的这一片黑暗，只是为了能看到那片光明。”
自言自语后的干枯唇角，微微扬起，很是欣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