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乾坤袋中的丹粉已经给他喂了一大半，他的状态也一天天好转起来。起初他一天之中意识只能苏醒很短的时间，最近他已可以正常苏醒三四个时辰了。随着他醒来时间的延长，喂丹粉的时间我便放到了他醒来之后。
这期间我将他胸口的射日箭取了出来。我们身下的星球也从我肚子那么大，到现在与我同高了。
便是在这一天，意外发生了。
当时小师弟还在睡着，我在一旁尝试着种种离开这里的方法。
这期间，我尝试过向正上空施展“流光”飞行。但是每一次都是飞出不远，就被死域拽了回来。原本强大的飞行类神通，现在怎么看怎么像跳高。看来流光是无法飞出去了。
我进入死域前在外面的空间上作了标记，便也尝试着切割开时空，穿梭到进入死域前的位置。但是原本如水般柔顺的空间竟变得如花岗岩一般坚硬，当我触碰空间时，那坚硬的触感令我的手指几乎断掉。
我也尝试着释放神念，可是神念在离开我的护罩后便摔回了地上。我增大我的护罩范围，可是面对死域中强大的压力，凭我的法力，在恢复到巅峰状态的时候，只能将护罩从我和小师弟的身上垂直延伸出九万里。即使我抛下小师弟不管，借着这九万里施展“一念”，最多也只能移动五次便摔回了地面。
真的出不去了么？我看着天外瑰丽的世界，苦涩地想，真不愧是师傅选中的牢笼啊。
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别人出不去还情有可原，我可是感悟了“太极”的神啊，擅长的便是显化物性规则。既然这死域是自然的造物，便会暗合天地规则。只要我解读出这片死域的规则，这里便不再困得住我。
这次意外事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冥想中感受着死域的规则。
就在那时，我身下的这颗小星球突然炸裂开来，强大的冲击波将我和小师弟抛出了三万里，而后整个空间发生了剧烈的震荡，若不是我及时用全力去维持护罩，就怕是又要破碎了。
“唔～”
小师弟吃痛醒了过来。
我拍了拍他，示意他安心。
我朝那爆炸了的星球看去，模糊中只能看到一些黑影如野兽般在张牙舞爪地摆动。这次空间的震荡能量巨大，其中的毁灭的气息，比我以往在任何地方感受到的都要纯粹。
在空间略微有些稳定之后，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吸力将我们吸到了核心处。又过了两个时辰，空间才慢慢趋于稳定。
我们回到原处之后，发现那颗与我同高的星球竟消失不见了，但是那强大的吸力又是如此真实。我依着空中灰尘的轨迹，找到了吸力的中心，那里竟然是一粒米粒般大小的物体。
这段时间眼不能视物，其他感官的能力倒是大大增强，特别是神念的韧性有了质的飞跃。以往只要放出护罩以外便会被吸走，现在虽仍不能离体太远，但是我向下释放的神念已经可以维持着一柱香不断了。
在此之前我曾观察到，渐渐变大的星球，它表面的密度虽相比于世间万物来说已是极高，但是与里层比却是越来越小。而且据我推论，在星球的最中心处，应该会有一个密度无限高的点。现在看来，这个米粒大小的物质便应该是那个点了吧？
其实以真实之眼觉察，万物之中皆如同空气中一些简陋的蛛网一般，网结与网结通过一些精密的丝连着，且在结与结之间存在着大量的空隙。而这星球在与我一般大小时，我曾细细看过它上面的物质。其致密程度如同肉眼看到的沙粒，虽细看时仍有空隙，但终究比万物细密太多。
以此推之，怕是在那个理论上的点处，一切的细丝全部崩溃，每一个网结都失去了它本有的形状，变成了一个个规规矩矩的方块，没有任何缝隙的嵌合在了一起，共同组成了一个致密但表面有些微不平整的球体。
看着这粒物质，想起刚才空间的震荡我不禁有些牙酸。如果我刚才不全力支撑着护罩的话，凭我们的神躯虽不至于被“打乱形状”拼组到这粒小物体中，但是一些痛苦是免不了的了。
这次死域之变，让我更近一步地触碰到了死域的规则。
约两日后，我在冥想中与死域法则融合为一，如同小舟漂流海上，一切随任自然。我还感觉宇宙中的元气朝我疯狂涌来，流星也开始频繁在我附近落下。
那是重力的极致，是引力的极致，一切物质与能量皆逃不出我的捕捉。
这时我听到小师弟那饕餮身的呼叫声。进入功态的我，起初并没有分辨清楚，也没有感受到其中的情绪。只将它当作混合大声响中的一种，没有过多在意。
我的双手掌心向上平摊在膝盖上，两只手中各飘出了一个能量泡。一个通体黝黑，一出手便引来宇宙中的声、光、电、热、磁等种种能量，这些能量混乱地在我体内冲刷，让我感到极大的不适；另一个光芒刺目，它没有在我手上停留，像是一个深海底部的一个气泡，徐徐飘起，同时有各种能量向外发射，还没飞出我头顶一米，便快速散尽了能量。
这时我的身体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我顺着死域的意志因势利导，将那股能量固定到了星球的核心。可是催动法力时，那刚刚冲到体内的混杂能量在体内快速扩散开来。它们游走于经脉，渗透向内脏，并渐渐地向脑部侵蚀。功态中的我，与法则同频互动，对于这小小的变化也没有在意。
外界的能量越来越强大起来，那力量骤然暴发出超强的杀伤力，将我从功态中撞了出去。
梦中我又回到了那间石室。
黑暗中晃动的火把，模糊中晃动的人影与背下冰凉的触感。
梦中那人在念着什么，像是吟唱着九天上的歌谣，又像是来自九幽之地的哀哭。
我仔细地去听，细细地分辨。
那一声声的音节在渐次拉长，越来越响，越来越震耳，仿佛有人在我耳边咆哮。
我猛然睁开了眼，气体轰隆隆地吸到了肺里，我扶着地面坐起，接着是一连串咳嗽。
我感觉自己被紧紧地抱着，有一条温热湿滑的东西在摩擦着我的脸。在我缓过来，恢复了意识之后，才看清楚我正被小师弟的饕餮身抱着，而我的身上也全是他的口水。
“怎么了？为什么想起来要舔我？”有些不自在的我推着他的头，站了起来。可是站起来后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朝下一看，大吼，“杨之宇！你还我衣服！”
他看着我顿了顿，一张无敌大的小脸上满是不甘心的神色，又凑过来舔了一下。
“够了！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我看到我的衣服就在他的脚边，忙跑过去夺了回来。
真是的！六千年来我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被人扒了衣服！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啊！”心脏处传来一阵刺痛，像是一颗苍耳在心脏跳动时塞了进去，那细细密密的刺滑过心脏上的软肉，偏又被大股的血液推着往前走。
小师弟那饕餮身的舌头又凑了过来，麻利地在我的胸口上重重舔了三口。
我记起来我昏迷前的场景，那时我偶然中施展出死域法则，向九天十地发出吞吸一切的力量。可是那些被我吸来的混乱能量却无法为我所用，在我体内四处流窜。我忙内视自身，发现那些混乱的能量已经密布了身体各处。
只不过，好像比记忆中的量少了不少。我的身体可以吸收这些能量了吗？我的神念追着一丝杂质细察，竟发现小师弟饕餮身的口水渗进了身体里，在体内的杂质遇到他的口水时就被分解了几分！
思维电转。我的心像是一下子掉到了温泉里，氤氲的热气烘得胸膛发胀。
我抬起头来望着小师弟道：“是你将我从功态中救出来的对不对？你是在帮我袪除体内混乱的能量对不对？”
小师弟像是没想到我会说这件事，怔了怔；随后扬起了脖子，轻轻地歪着头一点，嘴角微微上挑。如记忆中一般的内敛得意。
我打量着他的身体，看着前臂与前胸的位置上，那有着爆炸性的力量的肌肉，心里感觉很奇异。随后我转开了眼，看到了地面上那颗拳头大的星球，漆黑闪亮，宛如一块黑水晶。
我轰然意识到，我能看到东西了！
“我看见了！”我狂喜，“我能看见你了杨之宇！哈哈哈！”我跑过去贴在他的胸前，用力地抱着他，大声的狂欢，“我看到了你的脸，看到了你的身体，也看到了你头上那弯弯的长角！我能看到你了！我也能看到我们脚下的星球，清晰得就像在月光下！我就知道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我现在已经可以看见东西了，相信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参破这个死域的法则，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他人立起来，腋下的眼瞪得很大很大。在他发现他自己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之后，俯下来头来，一张精致的大脸在我向前晃，好像在问：真的？
“真的！”我哈哈道回。
他晃头：真的？
“真的！”
他仰起头来，“哦豁豁豁！”的笑了起来！不时地抬起前足鼓掌，四足轮换着在这方寸之地上跳跃。
是的，我可以看见死域的景色了，冲出死域也不远了！
这一件事对我们鼓舞很大，那一天小师弟多吃了很多丹粉。吃着他还往我嘴边推，示意我也吃。
“这些丹粉不能乱吃哟。”我对他道，“这里面可是碎了一颗九转还魂丹哦！一旦被我分着吃了，你和我都因为药量不够而没有发挥想象中的效果的话，那可就亏大了！”
他撅了撅嘴，垂下了头，看起来自责又纠结。
“不过，我这里面还有仙草的哦！”我找出了一些碎掉了的叶片让他看，然后大口吃下，“这些东西也是很补的！嗯嗯，真好吃！”
“根、嗷、赐！”
我险些喷了出来。小师弟，不，这只饕餮，他是在学着我说话吗？
“你太棒了！”我赞美他，“来！我们再说一遍：真、好、吃～”
“怎、要、词～”
“很不错很不错！节奏掌握得很好！我们再试一次：真～好～吃～”
“蒸～一、熬～出～”
我倚在他身上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肋骨疼，一边笑一边还忙着夸奖他：“你太棒了！已经超出我教的范围，开始自创了！”
他也不觉得我在挖苦他，脖子扬得高高的，歪着头点一下，嘴角高高翘起。
小师弟，你怎么这么可爱！简直违反了天理！
不过，在修炼中有进步是有，但上次那受伤的状况，不仅让我自己拿不准还会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况，也让小师弟对此分外担心。在下一次我打坐欲要冥想时他便不便地拿头拱我，抬起前掌推我，不让我修炼。
“没事的。”我安慰他，“我上次不是也挺过来了吗？只要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他仍在推着我。
“对了！”我灵光一现，“我们可以同修啊！”
他顿了顿，像是没明白我说什么。
“我知道有一种修炼方法，两个属性互补的修仙者向对方敞开经脉之门，两人的法力融于一处，相生相长。我觉得我们可以这么做。你有吞噬异能，可以将一切能量化为己用。如果我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你可以直接导到你那边去，吞噬吸收。”
这个想法一出就得到了我们两个人的一致赞同。事实证明这也是一个极为正确的决定。
在后期的几次修炼中我进入那种状态的时间越来越长，吸来的天外能量呈现几何级增长。如果是我孤身一人暴露在这种环境中，怕是早就被这片死域同化，在下一次星球爆炸重整时化成一堆规整的碎片，成为中央星球的一部分了。
现在有小师弟与我同修，他不仅帮我化掉了可能的风险，还通过大量吸收天地能量，整个人的法力日益深厚。看着他身上越来越多的天然图腾，我觉得小师弟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在一日日的修炼中，我带来的丹粉总算是给小师弟吃完了。我对死域规则的体悟也达到了一个瓶颈期。
终于，在身下的星球再次与我等高时，死域也又一次发生了大爆炸。新形成的地层在这次大爆炸中再次碎成一堆细细密密的元件，而后像退潮般快速在中央性核处聚拢，又凝成了那一粒米粒般大小的物体。只是这一次的中央星核发引动的吸力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在功态中感受到这整个过程的我，缓缓地闭上双眼，天道规则的力量在体表若隐若现。
又是一日后，神秘的符文在头顶旋转而落，滑过我与小师弟的身体。护住我们的护罩慢慢转化成圣洁的白光，光芒愈演愈亮，终绽放出万丈光华！
强劲的光芒向外喷吐，我将喷射的口径对准中央星核，强烈的排斥力推着我与小师弟腾空而起！
我们飞过了一万里，两万里……十万里……二十万里……五十万里……一百万里。
这时我们的体力耗尽，再无法支撑强大的排斥力量。我们重新坠落回死域。看来，这片死域的吞吸力过于强大，超过了我们法力的极限。
落回星球后，我挣扎着再次撑起护罩。而后立刻再次进入功态中。
又是三天过去后。我起身走向那个比我拳头略大的中央星球，伸手间，指间符文流转。天道法则的力量，在我触到星球的那一刻被引爆。一时间，黑色晶亮的星球放出刺目的光，强大的吞吸力转变成洪水决堤般的冲击力量。
星核崩溃了。
我成功了。
我和小师弟，被强大的冲击的力量一瞬间推离三百万里！而原本那星核的位置，转变成了一团白光，向外喷吐着各种能量。竟然转变成了创世之地。
疲惫下的我们，看到这伟大的胜利却只是相视一笑。
而后小师弟跑到了白光之中。他张开了大口，疯狂地吞吸着释放出来的盛大能量。肉眼可见的，每吞一口，他身上的图腾便多上一条。慢慢的，他吞吸的能量越来越强，竟让四散逃逸的能量缓缓收拢，一丝不落地全部落入他的口中。
既然现在死域变成了创世之地，小师弟又偏有吞噬异能，便在一放一收间，小师弟将整个死域兼创世之地吞入了腹中。得到大便宜的小师弟在虚空中卧下，开始吸收转化。
我也进入冥想状态，利用新领悟的死域规则，以之前数十倍的速度恢复着体力。不知现在我的恢复速度，与玉帝比如何？
少顷，我被一声惊呼吵醒。
“天！天尊？！！那里那位，你可是我们三界的天尊吗？”
我循声看去，竟是电母。
“还有人在这里？”
记得我来时是雷公在这里。现在不知过去了多久，出来后又看到了电母。难道这段时间里一直有人在此值班？
想来我进入死域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么，这班是为谁而值呢？
我向旁边的小师弟看去。他的饕餮身上宝光华泽，神力澎湃。他的脖颈处与四足处皆有红色毛发长了出来，尾巴也一摇一摇的不知何时长了出来。
我看了看他，觉得现在这副行头很是酷拽。我，很喜欢！
“玉帝啊，仙姑啊，太上老君啊，菩提老祖啊，佛祖，天尊啊！我居然活见天尊了！我不会死了吧？”她“啪！”地一声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烟气澎湃，电光缭绕，“应该没有。”她又看到旁边静卧的小师弟，大惊失色。
其实也不怪她。她平时还是挺矜持一个仙儿的。平时说话都是抱着自己的乾元镜侧着身子说的，头还得直直立着，嘴也抿得紧紧的。她会呈现这个状态，主要还是我和小师弟做得事太非凡。
嗯，不怪她！
“电母听令。”我道，“回去禀明玉帝，天尊已回，饕餮未死。同时再告诉他，不用再追杀饕餮了。他不会作乱的。”
“不用杀了？难道？”她想了想，脸上一惊，便镇定心神道，“恭喜天尊！”
啊？“喜从何来？”
“天尊可以降服此凶兽，收为坐骑，是我天界之福，万民之幸！”
“哈哈哈哈！”我笑道，“这饕餮可不是我的坐骑！非要我说我们关系的话，我想他是我的知己。”
“知己？”
“是的。我们秉性相投，又有患难之交。论情谊，怕是比知己只高不低。”
“饕餮难道也有神性？”
“这是何话？既是天地造物，便同为真神，无有分别，哪有择人而异之说？”
“那它，也不会吞天灭地，屠戮生灵？”
“若无怨仇，怎会行些叛逆有违善性之事？”
“就好比虎会吞羊，羊会吃草一样。难道这不是饕餮的本性吗？”
这……
我想起了众文书中的记载与玉帝的转告。头脑中又闪过了他刚才吞掉创世之地的画面。难道吞天灭地，真的是他自天道而生的本性吗？
我心中满是忐忑，嘴上却道：“谣传而已。”
是谣传还是真实？世上已无饕餮太久。我也不知道真假。
如果是谣传那自是最好。可若此事为真，我是顺应小师弟的本性，任他大杀四方呢？还是再次与玉帝站到一处，与小师弟对立呢？
在电母离开后，我问小师弟：“我听说饕餮生下来后，十分贪吃，早晚有一天将天地都给吃掉后，无物可吃，最后就会把自己给吃掉。你刚才也算是吞了一个世界，现在有没有咬自己一口的冲动？”
小师弟听到我的话之后朝我张嘴虚咬了一口，意思是还有我可以吃。
我哈哈一笑。
想什么呢？且不说饕餮本性如何，他可是我小师弟啊！他性子那么温顺善良，怎么会行那等灭绝之事呢？
而且，我就不信天道会造出一个，专门屠杀众生到最后把自己也给杀死的荒唐生命！
就算他的存在，就是以天地为食又如何？我大可多带他来这蛮荒之地转转。反正蛮荒之地这么广阔呢！够他吃漫长岁月的了！
纷乱的杂念在我的头脑中上演着一幕幕惨烈的天人交战。但是，我坚信“众生生而向善”与“天可以亏欠，但不会处罚无错之人”两条。
看着温良恬静的小师弟，我的心内一阵浪潮翻涌。我暗暗发誓：
自今日起，所有与他为敌之人，皆是我的敌人；所有视他为恶之人，皆会迎来我的惩罚；为了他，我愿站到整个世界的反面。哪怕，毁了那神的国，碎了那鬼的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