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大都在下午陆陆续续地回到了书院。素来消息灵通的张棋师,在出去会了一天朋友后,带来了李得力定亲的消息。
“这种事绝对不可原谅!”李画师听到后反应最为激烈,她拍着桌子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作为我接手后的第一批书生,我是绝对不允许有这种事发生!”
“先贤的教诲,我们不能辱没。”柳琴师也表了态。
其他先生们也开始一一表态:
“就是,这世俗的歪风邪气必须得正一正了!十几岁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血气紊乱难定。这时候结婚,那会败坏了一生的根基!”
“我们应该禀先贤遗志,正愚民之恶习,将世人结婚的年龄推到三十岁!”
“没错!三十岁结婚!只可惜,书生们一般在书院里也就只待到十七岁。十七岁之后我们就管不到了。”
“我认为这不是大问题!只要在思想上抓得紧,男女之间的距离便是可以控制的!”
“行,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多从思想上改造他们。而这个李得力,就是我们承袭古志的第一个例子!”
“说得好!算我一个!”
“我听说院长这几天去参加一场清谈会了?院长不在怎么办?”
“那有什么?”李画师又站了出来,“我们身为先生,就要担起先生的责任来!别说院长会不会赞同我们的作为。就算他不赞同,我李某人大不了一走了之!”
今天晚上知味斋里正常开了伙食。但是本着晚饭时间只报喜事的原则,一干对此有强烈意见的先生们,都选择了暂时沉默。只是他们那冷漠嫌弃的目光,却是赤裸裸地落到了李得力的身上。
书生们也不是傻子,王大财将打来的菜倒进自己的米饭里,挨近了李得力道:“你看李老娘儿们那个死样子。跟你欠了她祖宗的命似的。嗳你说怪不怪?我怎么觉得好几个先生都像是家里死了人似的,那是什么眼神?”
李得力宽大的身板支在桌子上,头却深深埋着。他大大地咬了一口馒头,甩了一口菜道:“你说我今天订婚的事,他们是不是知道了?”
“不会吧?”他们对视一眼,话题还没展开,就沉寂了下来。
第二天吃完早饭,书生们按照习惯,自觉到球场上集合。三四百人排成弯弯曲曲的队伍,笑闹着等着院长发言。
不过让书生意外的是,这一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却并不是院长,而是书院中唯一的女先生:李画师。
她一出现,就表情极为严肃的开始了训话:“众位书生们,近日我们的院长去参加上层名流的清谈会,今天就让我,来和大家说一些我们书院近期出现的问题!”
李画师的开场白说出后,我就向李得力看了过去。他魁梧的个头在人群里极为显眼,但是此刻他却低着头,眼中有些闪躲与阴沉。
旁边的王大财小声对李得力说:“怎么是这个臭娘们儿!她早上吃屎了吗?出来放屁!”
李画师继续道:“大家都知道,我们书院是附近最大的一所书院。我们书院的先生,都是极有威望的饱学之士。我们书院的弟子,也是家境殷实、知书达理的好人家走出来的好孩子。我们书院一直以教出贤学之士为己任,以培养国之栋梁为目标……”
李画师的一番话,让书生们活络了起来。人们都是喜欢听好话的,何况是涉世未深的他们呢?
但是此时的李得力,却低着头、抬着眼,向李画师看去。我听到他在嘴边嘟囔着:“完了。这次麻烦了。”
很快李画师也正如李得力预料的,将矛头向他指了过去。“但是!”李画师道,“在我们的身边却流传着一些恶习,它们顽固、恶劣地存在于我们身边。我们大家都习以为然,误认为这没有错。可错的他就是错的!身为读书人,我们应当有这样一份坚守,无论有多少人认可一件事,可是你若知道它是错的,那就坚决不去与其他人同流合污!就比如,早婚事件!”
“早婚”这个词一出,就挑动了大家的敏感神经。书生们的声音蓦地就升了上来。
“哦哟!看来这一次又有人去勾搭闺女了。小孙子,我看你最近这么反常,是不是你啊?”
“去去去!你前天晚上可是很晚才回来。要说干这事,首先得怀疑你吧!”
“你们啊,就知道胡闹。依我看李先生这架势,这一次的事情可能不小!”
“就是不知道谁那么倒霉,要被好好羞辱一顿了!”
“管他呢!好好看笑话呗!”
王大财更是与李得力对视一眼,骂了句脏话道:“这次早话,还真是针对你的。”
“在这里,我代表书院宣布!”李画师下定论道,“虽然大家在书院的学习时间到十七岁就截止,但是我们倡仪我们书院的门生,将结婚的年龄推迟到三十岁以后!我相信,我们都可以做到!过程中可能会比较辛苦,会受到很多阻力,但是,我们无所畏惧!因而我们要求书院的门生,在三十岁之前,不与任何女子有任何亲密的接触!如果曾经有犯过这个条例的,从今天开始,自行断除一切关系!如有不配合者,一经发现,立即从书院中除名!同时我们会与其他书院传信,所有书院将不再收其为书院弟子!”
这一次讲话之后,李画师那一份严肃与不可原谅的态度,像是一群叫嚣着的蝙蝠在学生间蔓延开来。原本琴、棋、画三门功课上的内容,也都一一改成了礼仪教育。
这一天中,我总能从书生的口中听到他们的种种猜测与评论。李画师宣布的这个规定太急太硬,让书生们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十余岁结婚,是延续了两三百年的传统。在这个年龄段里,人们开始出现性别上的种种区别,也出现了性别上的种种需要。同时一个国家国力的强盛,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一定的人口数量作为支撑,因而国家也下了二十岁之前成婚的明文规定。
虽然说规定是规定,人间向来不会缺少不遵从的人,但是受到周围人的讥讽却是免不了的。在一个家族结构完整,人情联系紧密的家族中,是很少有人会主动拖延自己成婚时间的。
可如果说顺从大众的意愿正常结婚,也是这些书生们难以接受的。在这个重家轻商文官为大的社会,读书与会考是选拔官员的唯一手段,可以说是鲤鱼能够跃过的唯一一座龙门。
书生中受影响最大的,自然是刚刚订了婚的李得力。
在李画师讲完话后,李得力直接被叫去了正殿桃李斋。桃李斋是书院众先生以信院长平时待的地方,也是书院中书生们最不想接近的地方。我因为一直没有表明过立场,便没有过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杨之宇又早早地站到了博古斋的门边。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王大财也与我们同行。
我见没有李得力便问他们:“李得力呢?”
谁知王大财气鼓鼓地道:“他被赶走了?”
在饭桌上的时候王大财对我说:“他们算什么东西?他们凭什么不让我们结婚?有本事他们去改国家法典啊!和我们较什么劲!”
见他语气激烈,杨之宇一直在旁边尴尬地笑,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
我问王大财:“李得力对此是什么态度?”
“还能是什么态度!”王大财一拍桌子,依旧气鼓鼓地道:“他肯定不同意啊!人家大力早就决定了以后当个木匠,开一个手工店。人家来书院就是纯为了学习的,一点不稀罕当官,凭什么听他们摆布?而且大力他奶奶都四十八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他不得早早结婚,让他奶奶看到孙子么?”
“这么说,得力是回家去了?”
“对啊!”他咬牙切齿地道,“也不知道这帮先生抽什么风,下了这么个狗屎规定!这帮人就该拉出去砍了!”
旁边几个书生听到后笑了起来:“你这么厉害,怎么柳先生喊李得力留下的时候你不上去揍他们啊!”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那群混蛋留下他是为了赶他走!”王大财辩解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吃完饭去教训他们啊!”
王大财抽了抽鼻子,喝了口粥,特别不屑地道:“我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得了吧!”那几个书生笑了起来,“我看你是不敢吧!”
“我要是敢怎么样?你们赌什么给我?”王大财又放起了狠话来。
“你呀!要知道有时候拿出实际行动,要比多说无数句狠话有用得多。”我伸手拦住了他们的话题道,“你们不要再吵了。今天晚上我去得力家看看。这件事未必就这样定下了。”
“先生你要去大力家?”王大财讶道,“晚上什么时候?”
“吃完晚饭吧。”
“能不能带我也过去?”
本来我想拒绝,可是却看到了杨之宇渴望的目光,就同意道:“那就带上你和杨之宇吧。”
“好!”一听可以请假不用上课,杨之宇和王大财都开心了不少。
杨之宇问我道:“先生你有办法让得力再回来吗?”
我笑了笑,“兴许有可能哦。”
当天晚上我们吃过晚饭后,我让杨之宇和王大财将书包放在博古斋,就带着他们到了李得力的家中。
李得力就住在森林边上的村庄里,距离书院不过千余米的路程。在书院所有的书生里面,也算是家近的了。
来到李得力家门外时,听到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道:“什么人就有什么命,我们生来就不是读书的,退了出来也好。这亲事也订下了,本来也是读不成书的。”
想来这个人就是李得力的奶奶了。
既而又听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话虽这么说。终究去书院读读书能多一条门路。我这一辈子是干这些脏活累活干够了,我就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当当官,坐在椅子上让人伺候着。要我看,这婚咱们不结也罢。当了官后,几房妾室娶不回来?孩儿他爸,要不明天你去和亲家说说,咱这亲就不定了吧?”
“胡闹!”李得力他爸回道,“这亲事还能说订就订说散就散的?别在这里胡啰啰!得力,回屋睡觉吧!明早起来跟我砍柴去!”
听到他们对话,我抬手敲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杨之宇来到后一直背靠着土墙,目光时不时向不远处的森林扫去。此刻见我举动有些犹豫,就问我道:“先生,你怎么不敲门啊?”
“我来到这里本来是想给他们以信心和安慰。”我道,“但是看情形,能不能读书在他们家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我不应该用几句轻飘飘的话扰乱他们的心。”
王大财看了看我,噘起嘴道:“我不管!我今天就要见到大力!”
我想了想,拿主意道:“你们两个人以朋友的身份把得力叫出来吧。不要告诉他们有书院的先生一起来了。”
杨之宇与王大财依言将李得力喊了出来。
李得力关好了门,拉着两个同窗往远处走了走,闷声问他们:“你们怎么来了?现在不应该是晚课时间吗?”
“什么破晚课!我不上了!”王大财道。
许是知道王大财这是气话,李得力向杨之宇看去。杨之宇指着道:“是龙先生带我们来的。”
当时我正在树后面站着,可能是夜色太暗,他竟然没看到我。看清我后,他恭敬地问了声好。
我问他:“你自己想读书吗?”
他低了低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书院已经把我开除了。”
我将手放在他胳膊上,看着他眼睛道:“得力,只需要告诉我,你想读书吗?”
李得力一直是一个特别沉稳的孩子。交行给他的任务总会认真去完成,在别的孩子玩闹的时候,他会一个人默默地研究一些木匠手艺。听我如此问他,他便知道我有挽回的法子。
他道:“我个人的话,在书院学习或者自己学习都可以。我也没想过要当官,我只要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木匠就可以了。但是我家人们其实都很想我可以在书院读完书,哪怕他们心里知道我不想当官,他们也会觉得在人前抬得起头来。所以,我想规规矩矩在书院读完书。先生可有办法教我?”
听他说话,我心里对他的认可就又多了一分,道:“这几天你先在家中,且不要声张,也不要说我来过。待院长回来后,你再回书院。不过做好一些准备,虽然可以留下,但是难免会受一些委屈。”
他神情缓和了许多,向我抱手道:“谢谢先生!”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后,我注意到杨之宇一直向四周观望,像是有些紧张。我问他:“怎么了?”
他小心着道:“先生,我们回去吧。”
“回去这么早干什么?”王大财道,“我今天不到睡觉的点就不回去!”
杨之宇向来不擅与人争辩拉扯,被王大财反驳后就不再说话了。只是他的目光一直警惕般地向森林中望去,感觉好像下一刻就要自己离开这里。
我意识到他这一路好像都很紧张,又想起来第一天晚上他四处张望的样子,想来他应该是怕黑。我对王大财说:“那我们就回去吧。得力他家人还在院里等他回去呢。”
王大财见我开口说了话,就嘟了嘟嘴道:“行了行了,走就走吧。不过大力,等院长来到后你可得回去啊!”
杨之宇见可以回去了,脸上一喜,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挨得我很近。我看他紧张的样子,就握住了他的手。他朝我一笑,回握住了我。他握得很用力,从他脉搏中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很快。
“喂!你们两个干啥呢?”王大财看着我们好像有些醋意。
没想到他会这样的我,就也向他伸出手。谁知他甩了开来,说:“我才不和男生握手呢!你们两个握着吧。”
碰了一鼻子灰的我,回过头来,看到杨之宇正对着我笑。
这一晚不知道为何,我感应到森林中的动物都有些躁动,头上也有鸟儿在盘旋。我释放出清心诀的力量才让它们平复下来。
回到书院后,已经夜深,晚课也已经下了。他们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居室,睡觉去了。
我回了博古斋一趟,行走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一样东西。我开了夜视后看到,那居然是杨之宇放在这里的书包。我俯腰去拿时,看到有几页纸滑了出来。
纸上大多画着一些书院中的景象,景中总有一个身穿广袖长衫的男子,他或站或行,仪态自在。其中一张纸上画着一间房子,透过窗子可以看到那男子拿着书坐在桌前。风吹过,男子的衣衫鼓起。房上有一牌匾,上有三个字:博古斋。
待院长回来后,我将几位先生趁他不在定下的不得早婚的新规定告诉了他,可是正待我欲要讲清了这个规定与官府政策相违背的情况时,院长打断了我。
他语气不善地道:“这件事以后再说。龙先生,我请你来是让你教书育人的,你这几天总不在书院,有的时候还带着书生一起出去是怎么回事?学习不在书院,到外面去学吗?再就是,咱们作为先生,就要懂得配合、互帮互助,可是你最近做了些什么事?从早上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有好几位先生和我反映你阻碍书院正常秩序了。我和你说龙先生,咱们这是第一次,下次若是再有这种情况,你直接走人就行啦。”
看着院长怀疑与审问的表情,我心知是有些人向院长传了我的坏话,而院长貌似听了他们的话。回想起平日里见到时那和和气气、称兄道弟的先生们,一种荒诞感在心中弥漫开来。
我走到书桌边,抚摸着书桌上那张褪了色的纹路笑道:“院长,若我有半分害书院之心,就天降闪雷,将我一次劈死在这桌下得了。但是,天地明鉴,我是为书院着想的。不信?那你看,这桌子都要为我开花呢!”
说话时,桌子的边角处在法力的催动下长出了嫩芽,而后延伸生长,开出了血红色的花。
那天,我说服院长驳回了几位先生们定的新规。李得力也重新回到了书院。
对于新规的被否定与李得力的归来,几位先生虽然脸上不好看,也只不过暗地里让李得力吃了些苦头就过了。
李得力在回来之后,曾单独找我问过:“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在十几岁就结婚?”
当时我们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树叶纷飞间,一只绿色的小蜘蛛落在了我的肩头。我伸出手指将它接到了指腹上,感受着那麻痒痒的触感,不禁笑了起来。
我对他道:“既然降生到这个世上,在人群中摸爬滚打,就注定了他们不是圣人。他们生而带错,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这样或那样的执念。
“但是这就是人啊。选择生而为人,就是为了可以犯犯错、卖卖傻,然后在撞了一次次南墙,一次次心灰意冷之后,自然便会知道那虚妄的心喜是多么脆弱乏力,那心喜背后的苦楚又是多么痛苦难耐;因而才会收束内心,趋于清和宁定。
“对身体来说,如果可以无欲无求,见到女子也生不起欲念嗔痴,那是最好的,也有人确实这样;可如果已经有了这些欲念,禁是禁不住的。
“所以,几位先生们希望人们可以‘不要这么早结婚,不要这么早沉浸在肉欲之中,劳损身体’,是真心为人们好。可他们这暴政式的作派,其实是与他们想要推翻的那‘二十岁前必须结婚’的政令一样,实际上是在阻挠他人的生命体验,是一样的对人不善。
“对你而言,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会耽于男女之欢的迹象,你选择结婚不过是尽一个孝心罢了。不要太在意他人的看法,去妥协你可以妥协的,不去在意你本不在意的,只需要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我的这些话中,不知是哪一句挑战了他接受已久的观念,离去时他还在皱着眉头。
李得力无疑是一个自律的孩子,但同时“自律”也是他自己的执念。然而,当自律的人遇到相冲突的律条时该怎么做呢?说起来,这正是他生下来需要参破的烦恼。
书院的生活貌似再次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上,可是慢慢我发现,杨之宇却好像转到了一个新的轨道:最近几天他因为逃晚课而来博古斋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几乎每隔两三天都会在书架旁抓到他。
有一次我看他很喜欢玩这种游戏,就配合着找到他,抓着他的手腕道:“这次你逃不掉了,快老老实实给我回去上课!”
杨之宇见过大街上衙役拷着人走的画面,此刻被我抓着手腕走让他觉得自己不仅捉迷藏被抓住了,还被拷了起来。顿时玩心大发。路上见到其他书生后还嘻嘻笑着说:“我被拷住了!”说着还要抬一抬自己的手腕,以证明“手铐”的真实性。
见杨之宇这么开心,我也被逗乐了,道:“对!你被拷起来了,只能老老实实就范了。快进屋做功课去吧!”
我把杨之宇被推到了屋里,可就在我一转身的时候,他又冒出头来了。
“咦!怎么又出来?又想被拷是不?”
“我要去接水!”杨之宇晃了晃拿在手里的杯子。
“去吧。”我知道他还想玩,就又伸出手来抓着他道,“但是,去接水也要被拷着了!”
被我抓住手腕的杨之宇又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嘴上还在问:“为什么啊?”
“因为我和你亲近啊!”我如实说道。
“因为你和我亲近!”杨之宇像是被这句话暖到了,仰头望了望比他高大半个头的我,又低头重复了句,开心得不得了。幼稚得像个四五岁的孩子。
慢慢的,我们两个人越来越熟了起来。
杨之宇在每一次经过博古斋门口的时候,都要对着我露一个大大的笑脸。有时他笑的时候我正低头写字,抬起头来又错过了。这时杨之宇就会后仰着身子再来补个笑。
又后来有一天我再次抓着他到私塾去的时候,鼻间嗅到了一缕淡淡的羊膻味正如初见时那撞了满怀的味道。
“刚才去吃羊肉了?”
“没有啊!”
我又凑近了他闻了闻,清晰的仿佛浸满羊奶的羊膻味从他的脖颈与衣服里面发出来,好像是天然自带的香味儿。有倒是见过些自带体香的人!但是像我小师弟这般会带羊膻气味的!还真是头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