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齐王殿下来了。”
容瑾手一顿,宣纸上落下一滴极为显眼的墨渍,气氛瞬间凝住,就在夜枭暗暗思考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公子动了。
只见容瑾重新点了颜料稍加修饰,纸上便呈现出一株桃树,有花瓣随风飞舞,没过多会儿,一幅桃花美人图便呈现于容瑾笔下。
见画中美人那张熟悉的脸,夜枭沉默。
“人在何处?”
“......”
“啊?”
容瑾见夜枭视线直直的落在画中人身上,剑眉微皱,随后低咳一声,耐着性子,再问:“人在何处?”
夜枭虽有些温吞,但人却不傻,又很是会察言观色,此刻也是发现自己哪里不对,连忙收回视线,尴尬的挪了视线。
但提及齐王,他又有些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看向容瑾,谁知他刚准备开口回答,便见容瑾已然放下了笔,直直的出了门,留下消散在风中的“跟上”两字,就离开了松雪斋。
夜枭忙快走几步也出了屋子,但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披风,出了屋子便快速跟了上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有七嫂了!”
“慕白,快快快,快跟我讲讲我这嫂子是怎么降服我七哥的。”
“有朝一日我这七哥居然也会拜倒在女子的裙下,啧,真不容易。”
大老远的容瑾就听到容祯这话,便是再如何沉稳的人此刻面色也黑了黑,夜枭见此,忙快走几步,在聊得正欢的一群人身后重重咳了几声,然后众山庄护卫们像受了惊的鸟儿般一哄而散。
“十三爷,我跟你说,咱们这嫂子啊可不得了,自从她来了庄里之后,公子的脸上隔三差五就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你们说是不是,十三爷,兄弟们都可以作证的...都诶诶诶干嘛去?”
“我还没说完呢!怎么了?你们什么眼神?眼睛抽了?看我干嘛?眼睛不好使去找南风给看看啊!”
“转头?嗯?后边儿怎么了?我看看啊...”
“!!!”
“公...公子...”
“七哥啊~嘿嘿嘿,你怎么走路都不带声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胆儿小。”
温止陌和容祯吓得脸都白了,两个人站的笔直笔直的。
温止陌就不停地朝夜枭使眼色求救,夜枭默默转了头不去看他,只是那上扬的嘴角是如何也隐藏不住的,看的温止陌暗暗咬牙又别无他法。
而容祯反应过来连忙朝容瑾扑了过去,只不过容瑾不吃他这套,身子一闪躲了过去,容祯连忙止住脚才没让自己摔着,只瘪了瘪嘴乖乖的回到容瑾跟前站好。
但还是忍不住发问......
“七哥,我真有嫂子了?”
容瑾看了一眼容祯那激动的眼神,缓缓垂眸,“嗯”了一声。
“右护法带头,所有人操练两个时辰,现在开始。”
伴着这句话,演武场里又是一片嚎叫声,容瑾不再理会身后这群人,转身往后山方向走去。
而容祯则拍了拍温止陌的肩,饱含同情之意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跟了上去。
夜枭正欲追上两位主子,忽的注意到温止陌转移到他身上那可怜兮兮求安慰的眼神,身子一顿,皱了皱眉,迈开的步子又退了回来。
他上前一步,在温止陌感动的快要落下泪来的眼神中,学着容祯那样拍了拍温止陌的肩以示安慰,只不过这力道,到底是比容祯重了许多。
然后,夜枭便转身往后山去了。
温止陌捂着肩痛呼出声,扭头对着围成一团看热闹的众护卫们恨恨的吼了一声,便自顾自的操练去了。
他苦啊!
为什么每次受伤害的都是他!
上次容瑾居然还把他踹出了山庄,害得他天寒地冻在山庄外呆了一晚上,隔天就受了风寒。
过分!太过分了!
还有那个混蛋夜枭!每次看他那都是什么讨厌的眼神!
后山
容瑾直直穿过桃林,来到最里头石桌旁坐下,脚步声自不远处响起,他缓缓抬眸看去,便是容祯闲庭漫步般踏着遍地假花瓣走了过来。
容瑾也不管他,只是给自己斟了盏热茶拿着暖手。
“哎呀七哥还真是凶得很呢~“
容祯笑嘻嘻的开口,边摇着折扇,边一撩长袍在边上坐下。
容瑾皱眉,抬眸看他,道:“这里没外人,不用装。”
“啧,没意思。”
容祯啧了一声,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夜枭,也知是自己人便也没在意。
不再吊儿郎当,扇子一收,随手丢在桌上,神色也正经了起来。
“你的信我收到了,未免夜长梦多,我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和你一样,养了很多替身在封地,演戏,他们在行。”
容瑾眉微挑,随即轻笑一声,将桌上那盘云片糕推到容祯眼前。
“容恪疑心重,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我已派人给薛晋回信,一切尽在掌握中,你大可放心。”
容瑾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自顾自的将煮开了的酒倒在一旁早已备好的酒盏里,然后轻轻推到容祯处。
“七哥,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话没说完。”
容祯咽下最后一块儿云片糕后顺势接过酒盏,将其内温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他放下酒盏,像只慵懒的猫儿般眯了眯好看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容瑾的眼睛。
“呵~”
“那老贼只有一个条件——薛家女,为后。”
容瑾先是嗤笑一声,便不再吊人胃口,张口就将薛晋的要求说了出来。
容祯听后便重重的哼了一声,眼眸之中现出阴郁之色,可见心情是差到了极点。
“他胃口倒是大得很,也不知给他吃能不能把自己给撑炸了。”
话落,容祯不经意一抬头,正好和容瑾望过来的眸光对上。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七哥,薛家女...不也就一个薛乔毓最受那老贼看重吗?”
“据我所知那薛乔毓可是...”
“她是你未来的正妻。”
容祯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但对此他丝毫不恼,只是颇为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可不就是那话本儿里说的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嘛!”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话至此处,容祯倒也不在乎那劳什子薛晋、薛乔毓的了,他拿起折扇站起来环视一圈这周围的山景,啧啧称奇,回头道:
“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你偏要给人家树上绑着假花儿,不过这有山有水有花还有个小竹屋,七哥你也真挺会享受的啊。”
容瑾不搭理他,依旧端坐在石凳上赏着雪景,饮着美酒,自在快意的很。
“开春时就是容恪的生宴,到时你去吗?”
闻言,容瑾握着酒盏的手紧了紧,眼眸越发幽深了些,极快的闪过一丝冷芒。
“去。”
容祯勾唇,无声而笑,抬手从眼前树枝上摘下一朵假花拿在手里把玩着。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你和咱们这位小皇叔这些年明里暗里可是没少斗啊。”
“尤其是近些年,可是能耐的把他逼的数次当着朝臣的面发火儿。”
“还有你王府里那替身整天不是烹茶下棋饮酒听曲儿就是在宠幸妃妾,像是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监视他一样,而你这正主呢,就躲在陵光山庄暗地里发展势力去各种折他的爪牙。”
“啧,你要真把他逼得狠了,怕到时候回长安等着你的就是个鸿门宴了。”
这么多兄弟,容祯最佩服的就是这位从小在山野间长大的七哥。
他一冷宫长大的皇子,可以说是在这宫里毫无存在感了,众兄弟没有一个把他放在眼里,可独独这个后来才被认回来的七皇兄,第一眼见他就将他给看穿了,他至今还记得,当初七哥看他的那一眼,还有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意,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冷。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他隐在幕后算记这个算计那个,却独独不敢把手伸到这位七皇兄身上,毕竟不管成母妃再如何得宠,父皇再如何愧疚于七哥,也不会轻易就给封了亲王,那封号还是宸之一字,这样厉害的人,如何会是个简单的。
“你又在想些什么?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自己的势力在容恪老贼眼皮底下扩张起来。”
冷冷的话响彻在容祯身后,容祯身子一颤,忙回了神,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见容祯回神,容瑾这才回:“你以为我不把他逼得狠了,咱们回京那日的生宴就不会是鸿门宴了?”
容祯讪笑一声,尴尬的用扇子拍了拍鼻梁,回身又坐了回去。
“左不过是一场鸿门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咱们兄弟几人,该死的都已经死了,剩下的可没几个简单的,计划顺利进行,咱们到时候就只等看戏即可。”
容祯说着展开画着祥云仙鹤的扇子在胸口轻轻扇了扇,某种闪着自信的光芒。
“只待回京,便是容恪的死期,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容瑾容祯,向来容瑾话少,交谈之间多为容祯之言,对于七哥的寡言少语,容祯显然已经是习惯了的。
正事谈完,容祯也不愿跟与他感情甚好的七哥端着,朝容瑾那处挪了挪身子,咧开了嘴笑,开口前还不忘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容瑾的脸色,见其一切如常,这才开口。
“我那嫂子...嗯...真的是幽篁教的东邪君?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潇湘君?”
闻言,容瑾皱眉,他将酒盏放下,缓缓抬眸朝容祯看了过去,面有不愉。
“众口铄金,可懂?”
众口铄金,容祯自然懂,想当初他在自己的设计下被父皇从冷宫接出,可没少被宫里上上下下议论辱骂,那时候他不过一个六岁的稚童,竟被人说成了个妖孽,甚至父皇还为此与他验了亲缘...
“懂!我自然是懂!七哥你放心,我早就对这位极擅剑法的潇湘君有所仰慕了,自然不会对她喊打喊杀。”
“更何况她还是七哥你的人,我的嫂子。”
收到容瑾的冷眼,容祯极为不雅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连忙开口挽救,不过他也是真的有些无语,真没想到一向凉薄的七哥动了心竟然还成了个醋坛子。
啧,只是可惜了那些京中恋慕七哥多年的高门贵女们,尤其是那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