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
客印月满是乖巧,柔声道:“那日买驽马、耕牛的牙行,有寻家奴的高公子,还觊觎宝珠来着。”
觊觎宝珠,客印月少加提醒,朱由学立时省悟,哼道:“果不是好东西。怪不得,敢赖你客乳娘的账。那牙行李管事说他家与叶阁佬过得好,目今看来,怕是至交。”
客印月叫苦道:“奴也是记得这话儿。二爷,这怎么好?”
朱由学揉抚客印月脸蛋儿,捏起下巴,问:“那蓝靛可着人验看了,工艺有无错漏?”
客印月道:“奴闻他骤做地大买卖,就怕被人作生客欺了,特使工坊老人验看,下料浸染的也都是作坊老伙计,皆无问题。生布用那蓝靛侵染过,老人们都夸好。哪成想不过几日,出了这等变故。”
朱由学沉吟道:“工艺、原料,你家老人既无疑问,多管有人在熟布里弄鬼,库房可细查过?”
客印月道:“查询数遭,管库亦审问了,我那家里的本族叔叔,是个可靠老成的。偏就入库几日,生了差错,奴也不得其解。”
朱由学道:“不急,且待我明日与你出宫,一同探看。”
客印月奇道:“二爷,何时学得浸染手艺?”
朱由学将她下巴掐住,拇指抚过唇瓣,如此撩拨,客印月脸颊顿现出朝霞,水汪汪的弦乐眸眼迎着朱由学撂钩子。
朱由学受不住,松手,笑道:“我那哥哥你还不知,最好匠艺。耳濡目染的,多听着几句。一人技短,二人技长。我置身局外,说不得能有些补益。”
客印月心道:“大殿下爱的是木匠,同浸染有甚干连?却也说不准,这三殿下闲日待人接物,心思老道,内书房里神神鬼鬼的,许有些新奇主意。”
福身应下,说道:“奴全仗殿下做主。”
“太太来了!”京西田村,客印月、朱由学至染布作坊,此地距朱由学田庄算不得远,客桦就将自家招徕的数位浸染老师傅带了来。
主管、大师傅,十余各部头脑及印染老人,大门处拜迎。
接下朱由学,客印月问那主管客林并大师傅张季,“可曾查询得那布匹缘由?”
客林、张季皆摇头道:“未查得甚么。”
客印月瞧朱由学,朱由学道:“先去作坊。”
客林、张季领着,作坊仍就原料、章程将布侵染,热气蒸腾。虽是春寒时节,工人装束也颇单薄,却人人重汗透衣。
朱由学表里皆暖实,忍着锅灶火热,走过一遭,衣领浸透。客印月忙领着进屋,烧旺火炉,同宝珠先伺候朱由学换下衣裳,次后两人互帮着换衣。
客林、客桦与两家师傅,就在作坊旁茶棚讲论,李余扶着朱由学过去。
朱由学闻道:“客桦,可有甚么发觉?”
客桦拜道:“小爷,诸位师傅皆说无甚疏漏,那靛蓝、布匹皆是上品,做活的工人、伙计也都是熟稔老手,依着章程用心施为。目下,作坊实看不出错处。”
“成布如何?”
客桦道:“成布颜色极好,乃是世面上难得的精品。”
朱由学奇道:“而后,存放数日便起了黄、绿之色。”
那客林出身拜道:“全如小爷所说。小的们,几经反复,总寻不着因由。”
方才亲身探案,他虽有后世的化学意识,也曾在印染厂勤工,但那前皆世机器作业,能看着甚么,这手工印染更是首闻,全是经验之作,甚么化学根由,多是瞧个稀奇。
朱由学摩摩下巴,自语道:“原料、浸染章程都无问题,那多敢在保存。前头领路,仓库。”
中途,宝珠疾步跟上,艳羡道:“印月姐姐洗发呢,姐姐好乌发。”
朱由学笑道:“再过几年,你不让她。”
小丫头闻言,喜得眉花眼笑。
仓库挂一把黄铜锁,客林道:“自布出了事,太太吩咐小的落锁,再未开过,十步外洒白灰围住,前后栓了四条细犬看护,不许人靠近。”
朱由学问到:“这锁钥几人有?”
客林道:“只太太、小的,张季大师傅三个。”
“落锁后,果真再未动过这锁?”
客林看张季,张季摇头,又问:“老爷前次?”
张季道:“老爷只远远看了一会,未上手,老汉跟着呢,看的清楚。”
客林即回道:“小爷,再无人碰过这锁。”
朱由学点头,走上去,看着那锁,心道:“若是你心里素质不高,还心怀不轨,算你倒霉。”
就对那锁哈口热气,果然显出两个指纹印子。立即叫道:“快,取面粉来。要细的、干的。对,有干米粉最好。”
客林应是,急领两个伙计去寻。
须臾,客林扛包面粉叹气吹嘘的小步疾跑,待均匀气息,说道:“小爷,只一袋面粉,还算精细。”
朱由学将手迎风扬干,插入面粉,沾薄薄一层,哈气吹向铜锁,面粉就黏在铜锁指印上。
条形铜锁,锁眼及锁尾正面各显现一指印,背部锁尾显三指,锁眼两指。
朱由学即吩咐道:“快,着人将指印画下,着紧画锁眼前后的。作画者使棉布保住口鼻,不许触碰铜锁,莫沾染了水汽。你们也都散开,热气沾上铜锁生水,就白忙活了。”
如此奇妙显现之法,周围人俱看的呆了。
朱由学吩咐完毕几个呼吸,李余才叫嚷散开,客林忙着人请丹青圣手。
朱由学道:“不必找什么丹青高人,毛笔画不得这细小玩意儿。宝珠,把你眉笔与我使使。”
小宫女双手紧捂百宝袋,噘嘴道:“甚,甚眉笔,我年纪还小,用不着劳什子眉笔。”
朱由学好笑道:“你还小,十又三,搁外头合该找人家了。客印月送你的,当我不知道,快拿来。误了正事,小心我将你打发了。”
小宫女听了这话,小脸一白,委屈巴巴的,百宝袋内拿出百花纹样镀铜锡盒,盒里齐整摆着杭脂苏粉,铜镜唇纸。
千不愿万不舍的,五指握包住眉笔,横抻在朱由学面前,珠眼几尽见泪,道:“爷呀,千万小心仔细些,莫给我用坏了,记的还我。”
朱由学看这模样,也不好教外人使用,就取白纸,棉布捂住口鼻,自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