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枫看着杨可可黑亮的眸子,想了想,问道:“你对制度革新,有什么看法?”
听慕枫如此问,杨可可想起那天酒吧吧台两个男人的对话,现在她多少能够明白,慕枫为何不能或不愿全盘继承公司的原因。
他不是没有想过带领公司不断前进,也不是完全排斥继承家业,只是他在孝顺与尽职之间难以抉择。若选择孝顺,他便要无辩驳地唯父命是从;若选择尽职,出于对集团发展的考虑,他又必须要革去陈腐的恶习,新建更高效明朗的管理制度和组织文化。同身为儿子和管理者的他,进退两难,的确不好抉择。
“我想,相比于子女的无脑顺从,父母最希望的,应该是子女能够过得更好吧。同时,作为一名管理者,把父辈创立的集团经营得更好也是你的职责。”杨可可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无论身为儿子还是身为管理者,你的终极目标应该是一致的,那就是让慕氏发展得更好,这和你父亲的想法并不冲突。现在的问题主要出在,你们达成这个目标所采用的方式不同。”
慕枫盯着杨可可,心下不禁再次叹道:这姑娘果然不是吃素的。
她虽然不曾有过正式的工作,但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却也不是白来的。或许是因为自己现在身陷问题症结之中的缘故,竟不曾像她这样看得清楚。今日被她这样一分析,倒觉得问题似乎并非自己担心的那样已入绝境而无法解决。
“你的意思是……”慕枫继续问道。
“既然终极目标是一致的,那向着目标前进就好啦!”杨可可爽朗地说:“在父辈们成果的基础上,竭尽所能去经营,如果需要改革,那就去做。只是,无论成功或是失败,不要逃避,勇敢面对,积极改正,总会越来越好的。”
慕枫嘴角一扬,轻轻笑了。
“你笑什么,我哪里说得不对吗?”杨可可看着慕枫那意味深长的微笑,窘迫问道。
“你应该知道,绝大多数人会更加偏向于称赞那些能脱离父母白手起家的人,可你却觉得我应该子承父业。”慕枫顿了顿,问道:“你是觉得……我没有独立成就的能力吗?”
“你可别以为继承家业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可能要比那些白手起家的人付出更多才能获得一点点的认同。”杨可可坐直了身子,极其认真地说道:“很多人每天按时上班、按部就班地工作,在很多人的眼中,已经算是独立自强、值得称赞了。但如果你像他们那样工作,或者完成和他们一样的工作量,却未必能得到同等的认可。如果你不能突破前人已经创下的业绩,不能取得更具有意义的成就,即便你维持着慕氏良好的发展,人们也只会觉得你一无所成,是个啃老族。”
“那你觉得这公平吗?”慕枫目光闪烁:“这么听起来,我好想有点小可怜呢。”
“不公平!”杨可可却是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可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啊。就好比,人们会觉得你们天生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很不公平,而你们又觉得世人总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你们很不公平。人们总是习惯从自己的立场出发思考问题、评判他人,所以对公平的理解也会不同。”
“所以,就只能在不公中苟且的活着吗?”
“这怎么能叫苟且的活着呢?”杨可可瞪大了眼睛,坚定的说:“这明明是勇敢的活着好吧!每个人从生到死都会经历不公,没有人能幸免,而每个人又总是勇敢的对抗着不公,没有人轻言放弃,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这也算是某种公平吧。”
说完,杨可可又看看慕枫,他正盯着自己,却一句话都不接。
“你看着我干嘛,我又说错了?”
“不是,我只是忽然发现……我是时候,该多读点书了。”
“好呀。我这里的书你随便读。”杨可可起身,一边向小厨房走去,一边说道:“我去弄点吃的喝的。”
慕枫在书架上寻了一本新版的《爵迹》拿到桌边看了起来……
王爵之路方从少时的记忆中唤醒,鼻尖便传来一阵茶香。他抬眼望去,只见杨可可刚将准备好的一小盘蛋糕和两杯热饮放到桌上。
“个人觉得你今晚和奶茶更配哦!”杨可可端了一杯热奶茶放到慕枫面前,俏皮道。
慕枫没有说话,只笑着品了一口奶茶,而后又投入到了字句之间。
杨可可看了一天的书,现下没有意味再看,便静静坐在慕枫身边,自在地吃着小蛋糕,喝着暖茶。
书页一张张渐渐在慕枫指尖翻过,他只觉,爵迹迷途,幸得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