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缘道:“缘儿失掉了气力,心里难过的紧。”庄浩凡心疼道:“缘儿先忍着些,我带你回去治疗。”将苏缘抱在怀里,半块玉佩吸回手中,大步流星而走,半途回头朗声说道:“那小青蛇古怪,妖气太重,在下以为除之为上策。诸位好自为之。”便不回头扬长而去。
王心儿看看远处翻躺的清儿,嘴角兀自吐着白沫,不知死活,又看看脚边生死未卜的宫南雪,霎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心力交瘁。谁曾想这次下山,才不过多少时日,发生这许多变故?王心儿之前下山历练,不是跟随长辈,便是有师兄师姐结伴,常听他们耳边聒噪人间险恶,却又何尝遇到龙非君和今日的险状?原来险恶是有是真,只是没有实力避免保全罢了。
王心儿心想,若然长辈和师兄师姐在,自己大可以任性的装晕过去,但眼下理智告诉自己清儿和宫南雪需要自己的照料,于是强打起精神,先把清儿放在怀中安置,再扶起宫南雪,径直往繁青镇去了。
繁青镇进入不过百步,便有一家客栈,唤作“青繁客栈”。王心儿担忧宫南雪一人恐生变故,便只要了一间上等大房,并吩嘱小二哥请镇上最好的大夫来。然而宫南雪身上的伤岂是寻常医者所能断判,接连请了四五位来,尽皆道说无能为力,另觅良医,只一良善者说多加休养,或许会有转机。
王心儿悉心照看着宫南雪直到日落,却忽发现他全身发抖,慌忙盖满被褥,接着一摸额头又是滚烫,便急得又请来大夫。大夫有道是风寒之邪外袭,内外分服几济草药就能药到病除,临走之时,劝慰道:“夫人宽心,自来病理相连,或则大病一场,患者的旧疾一并祛除也未可知。只看这几日患者能否挺过来了。”
王心儿依旧忧心忡忡,越想越心情低落,隔着被褥捶打宫南雪道:“傻瓜,你倒是醒来啊!雪团,你为什么总喜欢挡在心儿面前,却不知道多学些本事保护心儿哩?从小是,现在也是,心儿不需要你这样害自己受伤,宁愿心儿自个承受。”说着说着委屈起来,扶着床沿呜呜哭了起来。
突听见身后有人说道:“夫人,您要煎的药好了,我给您放桌子上。”王心儿听是小二哥,想到被看到狼狈样子,原本消沉的情绪愈发郁结,想要释放,便情不自禁的转哭为怒,呵斥道:“夫人?什么夫人?你才是夫人呢。你凭什么不敲我门便进来了?”小二哥挠着脑袋,难堪的道:“对不住,对不住,小的以为客官是少年夫妻……”见王心儿脸色越发难看,忙转话道:“小的在外面敲了多时没有反应,又听见屋里有动静,才冒失闯了进来,实在对不住的很。”
王心儿才觉得无理取闹了,掩面平复情绪,却是一时间无法全部释怀,声音微颤的道:“是我心情不好,牵连了小二哥。麻烦小二哥把药放下了快离开,多谢你了。”小二哥早看出客人心情不佳,巴不得不找麻烦,但见客人好说话,倒是热心肠回道:“客官客气了,您是好人,好人有好报,您与……都会逢凶化吉的。那小二先退下,有什么需要的出门喊小二便好。”
小二哥走后,王心儿自责太柔弱,开始御心,求得心如止水,其后取来药汤,亲自喂宫南雪喝。宫南雪兀自昏迷难醒,药汤留在齿外流了出来。王心儿自言自语道:“雪团,你喝呀,喝完就会好的。”说着心绪又起波动,王心儿又要难过,却在一瞬间感觉脊骨传来一股杀气,当即放下药碗,转身凝神戒备。
窗外立着一个人影,正自缓缓拔剑。王心儿屈指弹出一道真气,打开窗户,半掩着的窗外,那人清晰可见,一袭白衣胜雪,蓝纱蒙面,手中拔的正是那古朴长剑,分明就是庄浩凡。王心儿不禁忖道:“难道庄先生把我当傻子看待么?”一念思及,摇头否定,说道:“庄先生想杀我们,原可正大光明,何以掩耳盗铃?”
庄浩凡不语,剑已出鞘,杀气更浓,随时举剑杀人,便在将发未发之时,杀气骤然消散不见,人也消失无影。便听到规矩的敲门声,有人说道:“心儿妹妹,妾可以进来么?”王心儿不明所以,眉头紧蹙,但觉苏缘此来善意,说道:“姐姐进来就是,又何须客气呢?”
苏缘推门而入,下意识看了眼半打开的窗外,说道:“夜寒霜冷,姐姐替妹妹关上窗吧。”当真去关了窗户。王心儿道:“姐姐,适才庄先生在窗外呢,是准备来杀我们哩。”苏缘身子一震,回过身道:“兴许是妹妹眼花了吧?凡郎已在屋里歇息了,如何会来这里?”
王心儿心知不会错的,而且依苏缘的语气,言下之意亦是不敢确定,也可能她也心知会有此事发生,但不愿拂她意,道:“也许太过劳神看错了。姐姐来找心儿,不知有什么事么?”
苏缘端坐在桌边木椅,徐徐说道:“说来话长,妾恐难一一道来,不若他日二位康复,一同来苏府废宅寻妾,妾自当如实相告。妾这里有一颗救命神丹,乃是荨神草炼制,可保你这位雪团小朋友不日大好。待雪团小朋友恢复,烦请妹妹代姐姐转告他一句话,便说姐姐与他娘亲有过一面之缘。”说罢,取出白玉药瓶放于桌上,又道:“妾有些琐事要做,便不打扰二位了。”起身离开。
王心儿只觉如在梦中,先是庄浩凡来去无形,接着苏缘来去匆匆,但一切又是真实发生。她过去拿起白玉瓶子,心想:“若然有心加害,那么何须大费周章呢?”又想:“苏缘姐姐提到苏府废宅,莫非与子妙师姐有甚干系?还有说道与雪团娘亲有过一面之缘,不正好可以追根究底找到雪团的身世么?”王心儿忽然觉得自己怎么愁眉苦脸起来,强迫不再碎思杂想,过去倒出那颗药丸给宫南雪服了下去。
这一服下,立时见效明显,宫南雪渐渐不再发抖。王心儿一摸他额头,也无先前那般滚烫,稍稍放下心儿,又把清儿取了出,见她依然毫无生气,而身体僵硬,喃喃说道:“清儿,你怎会变得那般大?当真是妖么?若是妖,又怎能在季师叔眼皮底下无恙呢?”说归说着,却思不出因由来,便感到疲倦不堪,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中把清儿裹入被里,趴在床头睡了。
清儿本是脱力进入冬眠,在暖和的被窝里渐渐苏醒,顺势爬将出来,看着身边沉睡的宫南雪和王心儿,想起变回大蛇的情景,不禁心怀愧疚,愧疚之后思起自修得巨蟒身躯不曾再有冬眠而疑惑,之后却被自己能思想而震惊,自被赤风算计吞了半阙玉佩导致七窍皆封,虽五识犹在,能感知外界动静,但却与小蛇一般脆弱,不禁感慨:“为甚么呢?”一言即出,声音好似涓涓细流叮咚清脆,不像巨蟒时略显粗犷之嗓,登时意外非常。
忽听王心儿梦语着:“清儿,你当真是妖么?”清儿吓了一跳,定着身子,久不再闻声响,便以尾轻蹭王心儿脸颊,确定她是在熟睡当中,忖道:“我做十年小蛇,心儿好歹算作半个主人,有教化之恩;宫南雪算半个主人,有收留之情。我决不能负了他们,还是安心做个宠物吧。他俩人一个良善一个单纯,想来不会迁怒于我,多些时日便也淡忘了今日变数。”正思忖着,见宫南雪紧皱起了眉头将要醒来,赶紧装作睡着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