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银饰铺子,王心儿顺手一指:“你瞧,那老丈定是得了便宜跑路了。”牵着的手抽了回去,然而宫南雪兀自沉陷在自我陶醉之中,脑不及眼,虽见其余摊铺犹在,独那饰品铺子打烊,但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王心儿狐疑的盯着宫南雪道:“雪团,你的脸怎么红了?”
宫南雪下意识捂着脸道:“没什么,没什么……怎么会红呢?”言语有些混淆。王心儿颇不放心,伸手触碰宫南雪额头,又抚摸自己额头:“是有些烫……修道者一般百病难侵,除非道心有损。只是雪团一没受伤,二没中毒的,怎么会……”宫南雪截话道:“心儿,我真没什么,大概是心火上升的缘故,一会儿就好了。”王心儿欲要再问,忽然明悟似的,低声道:“流氓!”
两人来到宾至酒馆,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王心儿支颐不语。宫南雪低着头,甚感奇怪,实不知为何被称作“流氓”,一抬头见王心儿生气的样子,欲言又止,终于忍住不问。
临近午时,酒馆内宾客不断,时有闲谈道出家常琐事,抑或奇闻轶事。王心儿忽道:“雪团,你听西北首那桌,似乎在说你呢。”宫南雪道了声:“好!”但见王心儿神色恢复如常,心里莫名舒服畅快。
御身有强化五窍功效,宫南雪仔细聆听,自然将那桌的闲聊清晰听入耳中。只听路人甲道:“听说剑神季虚白乃是方外高人,怎地收了个无耻徒儿?”路人乙附和道:“可不是么?真教难以置信。”路人丙解释道:“我亲耳听到他们问虚宗门人随意提及的,怎会有假?”学着其口吻道:“三宗主收了唯一徒弟,竟然是无耻之辈,切磋技不如人,去三宗主那里暗地中伤。可怜我那师弟,因三宗主要一句交代,却被师父废去境界修为,遣散下山,成为弃徒。我那师弟天资聪慧,只因三宗主徒弟诬陷,毁去大好前程,真是可惜可叹!”
王心儿小声道:“雪团,你不生气么?”宫南雪道:“应该不生气吧?只觉得莫名其妙,我又没做过这种损事,而且师父也不是好事之人,这明显是个谣言。不过听他们言语,兴许真在说我?心儿,我要不要跟他们解释一下?”王心儿道:“怕是越解释越招惹麻烦,依心儿之见,不如听之任之。面对流言蜚语,我们找到根源将其抹灭,久而久之自然不攻自破了。只是这悠悠众人之口相传,听在心里,多少会不舒服。心儿现在便是如此,倒是雪团坦荡,不生嫌隙。这种胸怀,心儿说不得要佩服雪团了。”宫南雪听到夸赞,美滋滋的裂嘴偷笑。
又听路人乙道:“想来也是真的。现在世人善变,追逐权势,不像以前那般崇尚自由和法则了。”路人丙道:“想来剑神的徒弟顶着师父的光芒才为所欲为的,他自己本领不大,又嫉妒比他厉害的同门,才胡作非为。我们镇主子的儿子,不就仗着权势欺压我们的?”路人甲道:“是呀,镇主子很有本事的,把我们镇经营的挺繁华,不比大城差,谁料生出个混账儿子。我想镇主子是知道他儿子的混账事,我们背地里说张大恶人,多多少少会传到镇主子耳中。可是不见张大恶人有所收敛,大概是镇主子唯一的儿子,宠着些呗。”
路人乙道:“说到张大恶人,这次张府遭难,算是给我们出了口恶气。可惜祸害命硬,张府死了那么多人,偏这大恶人单单受了惊吓,保了性命。”路人甲道:“老三,这事你最清楚,今儿叫你来,便是打听这事的。”
路人丙心有余悸的道:“那是前天晚上,我正常打更时,路过张府,看到张府有人陆续抱头跑出来,里面还传出哭喊声。我一时好奇,推开虚掩的大门,正见一条六尺来长的蜈蚣游走屋顶,见人便窜下来吸食脑髓,委实骇人极了。当时我没出息,吓得腿都软了,坐在地上,目睹了一切。那蜈蚣爬的极快,不是撞破屋顶进去,就是攻击院里的护卫,不一会儿就死了许多人。然后我看见张大恶人在护卫的簇拥下往府外跑,想那蜈蚣见了人多爬来,将护卫一个个吸了脑髓,眼见轮到张大恶人,这时被天上飞下了几柄长剑给救下了,跟着空中落下了两个修道者,与蜈蚣缠斗起来。”
路人甲道:“最后降伏了蜈蚣妖,是不是?”路人丙道:“可不是么?没几回合就把蜈蚣斩杀了。镇主子十分感激,备了厚礼,那两个道者推辞不受。后来他们客套说了些话,才知两位道者是寻师弟偶然路过的问虚宗门人,再后来一位道者说漏了话,恐觉不好,便双双扬长去了。我看两位道者说的大义凛然,绝非造假虚言,是以认为定是剑神徒弟仗势欺人了。”
其后,路人甲乙丙各自感概一番,便换些放松的趣事聊起。宫南雪知道没有听下去的必要,又倾听其他桌客的闲聊,大抵没有提起兴致的事了。
饭食上桌,王心儿边吃边想:“那人亲眼所见,自不会空穴来风。”问道:“雪团,你有得罪过哪位同门么?”宫南雪摇摇头道:“我向来是清修,少有接触同门,应该不曾得罪过谁吧?”将脑海中有交集的人一一想来,最终落在欺侮自己的三人身上,肖南双似乎知道内情,业已说开,那只有少年和清秀那人了。如果那两位修道者是他二人,那么成为弃徒的又是谁?宫南雪思不得解,又想当初该是他们三人得罪于我,应当理亏,不至于敢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于是补充道:“我的的确确没有得罪过哪位同门。”
王心儿道:“心儿想也是的,雪团如此内敛老实的人,怎会与他人结怨呢。”
忽然外面传来阵阵噪杂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此起彼伏,回荡在整个镇子。酒馆众人尚在猜测变故时,一名护卫奔了进来,急道:“镇外涌来成千上万的蜈蚣,镇主子命令无论何人,迅速把家里的公鸡、硫磺、雄黄水等尽数围到镇外,以防不测。大家动作快些,不然来不及了。”一口气没喘匀,又向别家急走相告。
酒馆掌柜听完,当即镇定的叫道:“今日全作宾至酒馆款待,不用付账了。赶紧按镇主子的命令去做。”接着吩咐活计们一波准备公鸡一波负责硫磺水。酒馆众人纷纷道谢离开,时有嘀咕抱怨之声、疑惧之音。
王心儿和宫南雪见大难来时,众人慌乱中不失有序,不禁对镇主子的治理十分佩服。当下两人出了酒馆,但见街道纷乱,散落许多杂物,人群竞相奔走,却无乱冲乱撞。一道熟悉的身影疾驰经过,正是劲装大汉。王心儿道:“雪团,我们跟着他。”
一路跟随到了镇口,果见密密麻麻的蜈蚣群潮水般涌来,令人不寒而栗。镇口数十护卫挥舞火把驱赶,在他们身后铺了厚厚一层雄黄水。王心儿分明觉察到怀里的清儿受了刺激,蠕动起来,遂伸手抚摸,这才让清儿镇静下来。
那劲装大汉一扫眼前状况后,朝身边一位壮硕的老者道:“百足镇主,可有应对之策?”老者正是百足镇镇主子张远贤,他笑眯眯的道:“老夫若有应对之法,又岂会劳烦七星补天宗宗主助拳?眼下情形,老夫只能拖延一时半刻,之后全要仰赖崔宗主大展神威,保得百足镇上千口人家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