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不答,点头权作默认,只邱虚实喟叹道:“本座此番怕是违背本心了,事发突然,问虚神剑不知何因挡在祠堂之前,说不得要先‘请剑’后上香了。”诸掌座无异议,便由王虚仙带领其念起召唤仪式,一时咒语声如四面八方传来整个祭祖台。
王心儿低声对宫南雪道:“请剑时,要将右掌心举起,供神剑食滴血液以便择主,挑选未来拥有神剑的有缘传人。”见他流露不解之色,续道:“神剑会自发迅疾的划破在场弟子的手心,只需盏茶时间。可惜历年来年年请剑都未曾出现过。雪团,你真不简单,竟能握住过神剑,说不定等了几百年,神剑终于找到传人了……”
但听得邱虚实的声音从咒语声中穿了出来:“举掌!”于是所有弟子将掌心朝天举起,蔚为壮观。
那问虚剑缓慢升向空中,停顿了六个响指的时间,忽地又刺向宫南雪,去势极快。宫南雪一愣,只觉眉心一痛,那剑便飞回祠堂上空盘旋,拖出一道残影,忽又回到了祖宗灵牌后隐身。
众人莫不惊讶,然而问虚剑已回穴,预示着请剑仪式完毕,今年却是又没有出现有缘传人了。
掌座们停止念咒后,周虚阳迟缓说道:“这个……这个,掌宗师兄认为如何?”
王虚仙挑下眉,随即振声说道:“今年祭典但凡多言散播者,重罚!邱师弟,此时由你责办,务必见于此止于此!”邱长老领令,眼扫众人,众人无不默然。
王虚仙一掀衣袂,重新燃起三炷香,连拜三次,朗声道:“苍茫问虚,观复求道,匡正去邪,还太平世。历代先贤有灵,佑吾巍巍名宗壮哉问虚!”还香入炉。
周虚阳见此,继而点香传香,弟子一一持香三拜,最后一位拜完归香于师,由周虚阳插入香炉。其后掌座们及其弟子依次进香。
二十四柱香上完,“请剑”业已毕,王虚仙领诸掌宗先行离去了。
宫南雪感激独孤长老的相护,目送于他,不见他如何动作,大步走时便将山腰的大葫芦吸回怀中,一气呵成,跟着下祭祖台去了,好不洒然,对他的敬意又增了一分。
掌座离开,众弟子纷纷散去。宫南雪见地面依旧干净整洁但供案蒲团皆未有人来收,心下不禁大奇。王心儿似乎看出他所想,说道:“先贤们要吃香,这些要留过明天方可收拾。”
赵南征适时的拉过来宫南雪,左看看右瞧瞧,只他额头一点鲜红疤,别无他样,托着腮道:“宫师弟,你一个平平无奇的毛头小子,没有什么稀奇,怎么你身上的怪事如此多呢?”
恰被经过的楚南杰听见,没来由的嘀咕道:“也不知是福是祸!”赵南征不满道:“楚师兄,你这话是何意?”楚南杰道:“我与苏师妹说话,与你有何干系?”
苏子妙上前说道:“赵师兄,南杰哥哥确实与子妙说话的。子妙记得问虚典籍记载,问虚剑择传人,以血养灵气,今年何以只汲取一人之血?南杰哥哥是在告诉子妙,若是问虚剑认主了,有主人血滋养自然是福;若然不是,没有百家鲜血养之,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来。呸呸呸,今日除夕,子妙不该说霉气的话来……”慌张捂住了自己的嘴。
尽管如此,苏子妙的话仍被不少弟子听见,表面上当做未闻,心下却计较言下之意。
楚南杰不愿逗留,牵着苏子妙离去了。苏子妙走时,不忘向王心儿及宫南雪、赵南征点头问好。赵南征心知是苏子妙的解围之言,但毕竟对她印象不错,便不多言。宫南雪报以点头回应,眼睛随后移向了祠堂。
祠堂内的玄色灵牌位依旧庄重,问虚剑亦安静供在其间隐匿。宫南雪恍惚觉得适才如梦一场,若非身在祭祖台,只道还在进行着走通天道的功课。
三人下来祭祖台,又从论道台右侧一条大道上了会客台。此刻会客台热火朝天,入门弟子皆已到场,其余入室弟子纷纷而来,诸掌座也到了好几位。
会客台比祭祖台大了几倍,容纳千余人分列两侧绰绰有余,入口有三孔大石门,门匾写“会客台”三字;中间设有两列八根高耸石柱,每根柱子顶端四方各挂一盏大红灯笼。
此时人声鼎沸,只见会客台左右两侧已经井然有序摆好密密麻麻的食案,基本上每案端坐两人;两人一案,每案摆好了丰盛的美酒佳肴;中间留有宽敞的空地行走。正位依旧摆放九座特有宽大食案,旁边多摆放了二三十处食案。
王心儿领着宫南雪往那二三十处食案里找个好位置盘坐下来。宫南雪从未经历这种盛大的场面,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不自主的靠近些王心儿。王心儿的心情很愉悦,喜道:“雪团,所有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济济一堂,热闹极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宫南雪耳听乱哄哄的杂音,忽感到不安,近似失落落魄道:“我师父也……是了,师父应该不会来了。那不算团圆吧?”拿眼看去,果然季虚白不在位置上,想到前世除夕人虽不似这里多,然而有最亲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叔伯们,聚在一起才算热闹,今世虽与数不胜数的人一起过年,但今世的家人和师父却不在,一时间颇是迷惘。
王心儿看到宫南雪的模样一愣,摸向他的额头,又摸向自己的额头,关切道:“雪团,你怎么了?”
宫南雪道:“大概不适应吧,等会儿就好了。”
王心儿点点头道:“我想也是的。我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时还是害羞的小女孩呢。”
宫南雪一怔说道:“心儿现在不也是小女孩么?”
王心儿也一怔,瞪着眼睛道:“那时是三四岁,自然是小女孩,现在六七岁,自然是大姑娘了。况且我是在安慰你,祭祖会客二十年一回,心儿也是第一次,可不像你这般怯场。”
宫南雪看王心儿处之自如的举止,哪里像第一次经历大场面的模样,不禁张圆了嘴。
其时天色已暗,月明星稀,只见邱虚实腾到空中,催动手上的镶嵌火玉的铁指环,便有三十二道火焰射入灯笼之中,同时燃起里面蜡烛,登时火光大明,照耀整个会客台。众弟子随即点起食案上的火烛,与之应和,入眼处满目星火摇曳,煞是一番奇景。
宫南雪也看的心情摇曳,倒不觉得难受了。王心儿喜笑颜开道:“雪团,邱师叔的这一手厉不厉害?”宫南雪由衷道:“厉害极了,邱师叔手上无火,如何能造出火焰?”
王心儿道:“邱师叔所修道诀善于用火,自然能凭白聚出火焰。只是能让火焰同时点起三十二处灯笼,却倚仗邱师叔手上的同源法宝——‘朱天焚火’。”
宫南雪看向邱虚实指间的铁指环,就见王虚仙站起身来,振声说道:“值此除夕——”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众人耳中,一时间安静下来。王虚仙顿了顿继续说道:“济济一堂,众弟子百无禁忌,尽情随意!”说罢坐了下来。周围又陷入了噪杂声中。
王心儿道:“平日里师兄师姐们都是勤勉修行,不曾丝毫懈怠,难得二十年之中糊涂一夜,过于讲究礼仪显得拘束了,我想爹爹只说一句足矣,无可厚非的。雪团,你要喝酒么?”
宫南雪道:“好喝么?”
王心儿道:“不喝也是好的,我们多吃一些山珍海味。”
宫南雪当即剥了一根鸡腿递给王心儿。王心儿受了,反剥了另一根鸡腿相还。宫南雪美滋滋啃着鸡腿肉,见掌座们把酒相谈,极为放开,洒脱非凡,忽注意到除了师父的坐席空着,还有独孤长老没来,不禁问道:“心儿,独孤师叔祖怎么没来?”
王心儿道:“独孤师叔祖常年镇守锁魔窟,是不得外出的。先前去了祭祖台,乃因季师叔不愿来,就把师叔祖替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