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大云城彻夜未眠,城里的百姓这时候三三两两议论着皇宫里发生的事情,禁言令还没有下来,赵又复是英雄的事情已经传开,平民也隐隐知道了皇宫里有一位犯人被人救走,有人骂说是肯定是太后的走狗救走了太后的人,小青牛看着这些小如蝼蚁的人,不由得会摇头笑笑。
贾思成乃是当朝大将军,三朝元老,为人精明,太后虽然早就起了把他撤下来的心思,终究没有下手,这一次宫廷大乱,内廷的人马本来可以将云城闹个天翻地覆,不过柳三远筹划周密,让贾思成的人维护城里太平,太后一死,消息立刻传出,贾思成早已计算好那些人会闹事,提前做了准备,所以云城乱了一阵,很快恢复平静,剩下的太保们都是孤独信派来的人,听说太后已死别无他法,都跑路了,否则孤独信出来他们少不了要吃罪。
所以这次诛灭太厚贾思成居功至伟,赵玄给他加了爵位,官位只比丞相小一级,乃是“定国公”,和小青牛的梁国公身份一样大。
这一日早间,许多人上门恭贺。小青牛来到贾府,御赐的金匾已经送下来,贾府更名为“定国府”。
小青牛随着祝贺的人群来到院子里面,院子里张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不一会儿便有人认出小青牛来。
原来这其貌不扬的少年便是昨晚立了大功的梁王世子!
消息一传立刻炸开了锅,片刻之间,小青牛的怀中已经装满了银票,这些官员别的东西没有带,银票倒是带了不少,此时要贿赂小青牛,便明目张胆往小青牛怀里塞钱。
小青牛虽然有炼丹一道可以赚大钱,但是他炼丹所需要的材料稀缺,而且费心费神,哪里有这坐收渔利来得便宜。得了这许多赃款,乐得收在怀中,只不过那些官员的名字嘛,他是一个也记不得。
一时间喧宾夺主,贾思成出来时也不曾如此风光,不过小青牛救他性命,又立下大功,所以他并不以此为忌。
大步出来,走到小青牛身边:“参见世子爷。”
行往日臣下之礼,他此刻身份实在不需要如此,只不过他为人谦和谨慎,行事自有让人称道的地方。
“哎呀,定国公快请起来,我可受不起你这番礼仪。”小青牛也有自知之命,知道贾思成这一拜不和制度。
贾思成起来后对众人道:“各位朋友,恕我皇命在身,今日和梁国公有军国大事要商量,不能奉陪,还请各位朋友到东房喝茶。”
众人乃被下人接引去了东方,贾思成则和小青牛来到贾府另一间机要所在,关上房门谈论。
“世子爷,昨晚有人闯入大内死牢劫走皇后,你知道吗?”
小青牛点点头,笑道:“略有耳闻。”
贾思成说:“世子爷老实告诉我,劫狱之人是仇家还是朋友。”
小青牛微微皱眉,暗道:这事情我虽然做得厉害,但除了赵玄、赵秦别人知道都是不好,还是别告诉他为妙。
便说:“贾大人说笑了,我不知道劫狱之人啊,更别提朋友敌人了。”
贾思成松了口气,方才告诉小青牛,大清早他被赵玄召见过一次,安排西南的战事,别的都和先前安排的差不多,唯有丹药这一块,按照赵玄的说法,将比太后时期减少大概三分之二。
其实以小青牛的资历做讨逆大将军并不合适,赵玄如此安排,众臣都想不过是因为皇帝宠信小青牛要让小青牛立下一点战功,好为小青牛增加爵位,贾思成也如此以为,但皇帝减少丹药这个做法一出来,贾思成就知道,皇帝和小青牛之间的关系恐怕不是想象之中的那么好了。
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啊,这道理,他比谁都清楚,之后他又去询问了兄弟贾思和,便大概知道了现在朝廷的局势。
他首要任务当然是保住自己官位,但昨夜小青牛救过他性命,到了龙门关,小青牛又是他的顶头上司,所以此时对小青牛恭恭敬敬,仍盼小青牛别和皇帝闹得太僵,小青牛救走皇后这事情,宫里虽然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大臣却都是略有耳闻,不是小青牛他就可以放心了。
小青牛听说赵玄扣减丹药,却大叫一声不妙,紧问道:“圣上有没有说为什么扣减丹药?”
贾思成说:“听说原先炼制丹药的人是太后的心腹……”
小青牛道:“贾大人,我先告辞一趟。”
贾思成说:“按照陛下的意思,咱们巳时就得出发。”
当日尚在辰时,距离巳时不过两三炷香的时间,小青牛道:“我去去就回!”
城东天一行,大批大批的行人在此地涌来。“听说啊,这天一行的老板勾结太后想要谋杀圣上,这才被抄家的。”
“啧啧啧,这种十恶不赦的大罪也敢犯,其罪当诛,这是活该!”
“哎哟,灭九族呢,你听听这咕咚咕咚的声音就是脑袋掉地上啦。”
“怎么不推出午门斩首啊?让大伙都瞧瞧乱臣贼子的脸嘴!”
“你懂什么?这灭九族的大罪,都是就地处决,连尸体都不用埋,天一行算是彻底完了。”
小青牛耳旁听得骨碌碌的声音,便知道那是田府的人脑袋被钢刀生生砍下来的模样,他来晚了。
带队杀人的乃是昨晚演练从影剑法的常九灵,此人也是七位诛杀太后的功臣之一,现在成为皇帝心腹,见到小青牛来到,只冷冷道:“末将见过讨逆大将军。”
他手够快已经杀光了府上的所有人。小青牛冷哼一声,直往田颜闺房而去,常九灵阻拦道:“圣上有旨,进院子里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小青牛瞪他一眼,“你倒是杀我试试。”
常九灵哪敢动手?只能眼巴巴看着小青牛闯了进去,小青牛到了田颜闺房,不见田颜踪迹,又翻看了几句女尸仍旧没有见到田颜。
他便叫过常九灵,怒喝道:“田家小姐及天一行掌柜田岳,以及见面不死张岁等,你们都杀了吗?”
常九灵昨夜若非被小青牛救进九霄灵笛,此刻早就没了小命,被小青牛这一喝,呆了呆,方才道:“杀过的人都在这里面,另外有几个主犯被允国公提走了。”
小青牛又往皇宫而去,找到赵秦,直言问田颜、田岳、张岁等人情况。
赵秦说:“姑娘我是救下来了,不过掌柜和那个大夫,都是陛下亲自手刃,王弟啊,你昨夜动静闹得可不小。”
小青牛问田颜所在。
赵秦道已经送到清河洞书院了。小青牛撂下一句话:“你最好别骗我。”
说完冲冲逐往御书房而去,要着赵玄问个明白。此时普通侍卫,仍旧是把他当做皇帝身边红人,不敢怠慢,但他找了好几处地方都没有见到赵玄影子,最后才想到和赵玄密会的那间暗室,来到此处,只见房间上面挂着一个新装的牌匾,上书三字“求道阁”。
这周围仍旧没有侍卫,小青牛推门而入,赵玄果然在此地练功。
小青牛想到田岳张岁以及天一行上百人口的性命。喝道“昏君,你乱杀无辜,是要自毁江山吗?”
“你是说天一行的人吧,太理监已经查明他们是太后的人,自当株连九族。”
小青牛亦道:“田岳张岁二人都是我恩人,你杀死他们,咱俩自此恩断义绝。你的讨逆大将军,让给旁人吧。”说完将诏令和官印扔还给赵玄。
这一日之间乐极生悲,人既已死,无可挽回,小青牛虽然是愧对赵厚,但也只能如此,他若继续为赵玄办事,那日后还如何面对田颜?
再有一点,他生性仁慈,田家上百口人系数无辜,大多是毫无修为的普通百姓,却都被赵玄杀死,如此看来赵玄比太后好不到哪里去。
若赵玄是小青牛的徒儿,小青牛自然可以规劝、教化他,偏偏赵玄是皇帝,他教训不了皇帝。
“你要走,把云州图也留下吧。”赵玄睁开眼睛,突然说道,他和小青牛的隔阂就在这幅帝星上,诚然,一幅帝星足以改变任何关系。
“抱歉,云州图已经姓晓了,你好自为之,你若是一个施行仁政的好国君,天下自然臣服,你若为非作歹,就算有云州图也是枉然。”这番大道理戏文里讲得滚瓜烂熟,小青牛却是第一次说出来。
赵玄木然地站着,眼睛里喷射出仇恨的目光。
小青牛不再想和朝廷有所牵连,但梁州那边还需得他回去处理,梁王死了消息恐怕不日就会传到梁州,他回梁州,也是为了嬅和许晴,以及朱喻、柳儿等等同伴。
在他走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用云州图启动生杀大阵,这地宫里面还住着赵玄的生母,他虽然和赵玄恩断义绝,但可不能枉送赵玄生母的性命,并且地宫里的妖孽之中亦有善类,一并杀死显然不足为取,但数千年来地宫里面规矩就是这样,要想解决地宫的事情并不容易。
目前来说,他只能先探探天云宫里长老的口风,再做决定。
大云朝祖庙。
供奉着大云朝历朝历代的皇帝,从大云圣祖一直到赵匡冰的灵仙牌位都在此处,大云朝虽然是皇族,但自祖上便是修道世家,不少皇帝仍旧在世,于天云宫修炼,同时也有不少皇族若修道有成长生不死,进入上界也会供奉在这里,追谥成为皇帝,比如第一位梁王赵阳林就被追谥成为“云德宗”。小青牛见得找杨林名字,想起在凉州之时赵厚的一番教导,大悲大喜,像是一个经历了沧桑巨变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