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有声，断岸千尺。
千年已过，江边已不是东坡先生当年看到的模样。城市里人来人往，没有能听到江声的安静氛围，也没有停下来听听江声的闲情逸致。
江川一大早就从酒店出来，叫了一辆车，去毕心公司拜访。
毕心现在是江川的大客户，每年有两千多万的回款，这对一家做小众芯片的公司来说是很大的一笔收入了，所以公司上下对毕心都很客气，尽量在第一时间满足他们的要求。这次他们想让毕心的人感受一下新出的一款芯片。
江川到了公司，直接被请进会议室，介绍他们最新出的产品。
“今天我给大家展示的是我们公司新开发的一款情感计算芯片。”
江川跟他们也不用客套，都是老相识了。不过他的第一句话还是让大家愣了一下，他看到了他们脸上大写的疑惑。
“没错，是情感计算。你们可能在想，情感这东西怎么还能计算？其实从本质上说，情感源自对环境或对内心体验的某种判断，判断之后你的身体就会产生某些反应。从这个过程上来说，情感当然是可以计算的。”
听的人大约明白了一些，他们也是业内人士，对芯片并不陌生。
“你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款芯片的功能吧，这是我们最关心的。”
说话的是李明钰，普林斯顿回来的心理学博士，放弃了大学教授的职位一手创办了这家公司。
“简单地说，就是根据传感器收集上来的各种体征数据，比如心跳、血氧饱和度等等，来判断用户当前的情绪状态，并根据用户所处场景进行适当的提示。”江川言简意赅地介绍道。
李明钰反应很快，“也就是说，这是用来诊断而不是治疗的，是这样吗？”
江川想了想，很佩服她思维的敏捷和简练，“是这样的。”
接下来江川又介绍了一些芯片的细节，像接口、性能参数、大致的应用场景等，然后又安排了一场双方技术人员的视频对接会议。
李明钰冲江川一招手，“让他们讨论技术吧，你到我办公室坐坐。”
江川起身，跟在李明钰身后，慢慢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今天气色不错啊，看来最近过得比较顺。”
李明钰给江川沏茶，翠绿的明前龙舌倒垂在碧绿的茶水中，沁人心脾。
“有什么顺的，不像你有人疼。不过最近事儿稍微少点倒是真的。”
江川看着李明钰的脸，“看你怎么也不像个女强人，没想到把公司经营得这么好。”
“女强人脸上写着字啊？是不是都像灭绝师太那样的？”
“那倒也不是。但精明强干总是会显现一点的。”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傻呗。”李明钰突然直直地盯着他。
江川心里一震，赶紧解释，“哪里哪里，我是说你总是深藏不露。”
“那就是说我阴险狡诈啦。”
这，左右不是了，赶紧打住，尴尬地看着李明钰傻笑。
“好吧，不逗你了。知菲还好吧？”
“她，还好。”
李明钰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两只口红，递给江川，“头几天刚去了趟巴黎，给她带的。”
江川赶紧收下，替吴知菲谢过了。
“你今天有其他安排吗？要没有，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可以拒绝吗，李总？”江川笑了笑，算是同意了。
李明钰拽着江川的胳膊，一路走向停车场，半道上遇到办公室的刘明，“哟，李总有靠山了。”
“靠哪儿了，这是江川，北京来的大老板。”
刘明眼睛一亮，“比你做得还大？”
“没有。”李明钰看着江川，后者红着脸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滑稽。
刘明招招手走了。
李明钰让江川开车，她在旁边指路，很快就到了江边的大堤。
站在大堤上，江川突然来了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李明钰笑喷了，“拜托，现在是夏天，哪来的落木，现在修了三峡大坝，水比过去小多了。”
“那，你说，工部先生要看到现在这样，他还不得气死？”
“气死？美死还差不多。现在出门有车船，随便一座房子也都好过他被秋风所破的茅屋，有点事做就饿不死人，你说他咋会气呢。”
“可是风景没了呀。”
“风景能当饭吃？”
“风景不能当饭吃，但你说，要是庐山瀑布没有了，黄河之水也不天上来了，秋水长天不一色了……那得多无聊啊，读古人的诗都读不出意境了！”
李明钰又笑了，“想得还挺多。不过这话也对，要这帮大诗人的诗意都没了，那真就大煞风景了。”
“所以现在又要开始恢复自然风貌了。”
他们总能这样轻松地聊天，于李明钰，这是生意之外难得的放松，而江川也有些享受这样漫无目的的闲聊。他跟吴知菲已很少有这样的聊天机会了。
现在是夏日的正午，天很热，江边有一丝丝凉风。李明钰拢了拢头发，把头自然地靠在江川肩上。
刚开始的时候，江川还有些紧张，紧张里夹着点期待，但看人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就止乎礼仪了，心想这就是一个女强人的脆弱时刻吧。
“江川，你谈过几个女朋友啊？”
“就一个，嫁给我这个。”
“我咋不信呢？”
“你没见我这老实样嘛，哪有那么多感情经历。”
“你才不老实呢，心里面早七上八下了。”
天，这哪是女博士女老板说的话。
江川冲李明钰笑了笑，“哪儿敢，你是天上的天鹅，我是地上的癞蛤蟆。”
“癞蛤蟆吃不着天鹅，但天鹅可以下地呀。”
李明钰也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是在调情，但也不是正常的聊天。江川没心没肺的背后，其实已经看到了李明钰内心深处的孤独，孤独到甚至有些绝望。也是，她家并不在本地，所以没什么朋友圈，公司里的人又全都是她的下属，不大可能抓一个就出来跟她说说心理话。只有他这个供应商朋友，每次来了可以聊一聊。
大热的江边，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一艘老式帆船张着帆，在江上缓缓的行走，配着水天一色的背景，很有几分古意。
发了一会儿呆，两人驱车回到了公司，还有好多事情要干，没有更多时间温情脉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