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保姆收拾着餐具,贺颖陪着何酌写作业,何培榛进了书房,何应则陪着他父亲进了书房。
一般何培榛在家的时候,他都会叫上何应,一方面是询问他最近的功课和生活状况,另一方面则是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和未来事业的选择规划。
何应被他当作了他未来事业的接班人和衣钵传承人寄予厚望,要求严格。
于何培榛而言,何应仿佛是他辉煌事业的起点,又仿佛是他当年某种陈年旧梦的依托承载——何应承载着他过往生活与现代生活的连接。他既不想忘记过往,也不想让过往那些事情来过分的打扰他。他只是让那些已亡人显得更加重要一些。
于何应而言,他对于这一切都是接受的。即使他未来必须从政,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也有能力让自己活得开心而精彩。
他是一个内心柔软而强大的男孩,富有他父亲远见卓识的能力,也有她那已故母亲温柔强大的内心。他的未来看似被掌控,实则不过是他一种顺应大势的选择。他愿意在这个家里扮演一个更加懂事而知心的角色。从政于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难度。
他们的家庭关系维持了难得的和谐。
而何家的相处融洽,另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则应当归功于贺颖。对于何培榛而言,贺颖是一个贤惠良善的妻子;对于何应而言,她是一个温柔可亲的继母。何应和何酌的相处,贺颖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天平的将倾斜(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兄弟之间兄友弟恭。
贺颖和何培榛之间谈不上爱情,甚至起初的时候还带着那么点幽怨和苦涩。但是,贺颖尽量让现在的这样一个家,充满了平静与温馨。
睡觉之前何培榛对贺颖说,“我的调令已经下来了,下个月会正式去汴城上任。你和何应、何酌就先呆在这边……那边的环境等我大体了解清楚了,你们再考虑要不要一起过去。”
“好。”贺颖简短地答道。
她和何培榛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顺从而话不多。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几乎都是以何培榛的意志为主导,他说什么她听什么。俩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共同的爱好,更兼着年龄的差距和商业联姻的影响,二人心照不宣的各自扮演着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和位置,在情感上对对方没有任何要求。
这种相处模式反而让双方都舒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还从来没有吵过架——也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令人羡慕的夫妻关系——因为很多家庭往往相处到最后,都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得不可开交)。
“你没事也多带着何酌过去老宅那边看看,你母亲还是很喜欢何酌的,多带他过去有好处……另外在贺煦和贺莹的事情上,我也希望能尽量维持平衡,我不希望贺莹过于压倒贺煦。在关键时候,你的身份是有用的……另外再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何培榛交待道。
“知道了。”贺颖答道。
这几年其实她一直都是偏向贺煦的。只是因为贺莹能力确实突出,再加上贺煦一直不温不火的,她在旁边很多时候也是有心无力的感觉。论能力和智谋,她和贺煦都比不上贺莹。这一点她必须承认。
要不是当初贺莹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她内心里其实是很认同她这个姐姐的。
但是现在,无论是隔岸观火也好,还是鱼死网破也好,她都不会再站在贺莹那一边了。
只是要让她经常回老宅,她却不愿意。无论如何,这辈子她能避开那个地方有多远,她就避开有多远。
许家的晚饭则照例只有保姆和许晓软两个人。
她们都还在适应新的环境。尽管来这座湖边别墅已然过了一个多月,但对于她们来说,都不算太愉快的经历。
许晓软被迫着去上幼儿园,被迫再也不准叫保姆“昕妈妈”。
在这个新家里,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酒瓶和各种耀眼的珠宝饰物——还有那她经常见不到面的父母(他们几乎把她接回来后就忘在了角落,只偶尔需要的时候才会回来看一眼,聊表父母之情),她感觉到处处都是限制和冷漠——她再也不能像在外公外婆家一样,自由自在的肆意玩闹和任性撒娇。
保姆小昕也处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她生怕阮竹一个不满意,就不让她再继续照顾软软了。阮竹的敌意是一个母亲天生的敌意。
她的这种敌意似乎只要在家的时候,就会偶尔时不时地散发出来。
比如她会挑剔保姆给许晓软扎的辫子不好看:“太过老土!怎么能这样扎呢?这都什么年代的扎法了?……下次不要再这样扎了。”她似乎颇有些生气地说着。但她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却从来不会亲自上手为许晓软扎一个辫子。
自此后保姆便学会了用手机搜索最新的、潮流的、时髦的的小辫,为许晓软绑上。
又或者阮竹还会偶尔挑剔她说话的口音,说这样会带偏许晓软……如若许晓软那天还不小心又叫了一声“昕妈妈”,她则会冷漠地罚许晓软不准吃饭……
自此之后,保姆就会格外严格地叮嘱许晓软“让她不要再叫错了——一定要叫她“昕姨。”“知道吗?”她这样问许晓软。
许晓软看着她,委屈——愤怒——伤心的念头一跃而起,眼泪止不住的哗哗直流。
但是保姆小昕这次却没有心软。她看着许晓软(她不希望她再受罚了),她硬起了心肠。
长痛不如短痛,总有一天她会适应的。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总是那么的强。用不了几天,她就会习惯了。
“不过就是一个叫法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这样对许晓软说。安慰着许晓软,也安慰着自己。
好在阮竹对她们的“关心”也只是偶尔一阵,没过多久,她便又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她常常早出晚归,只偶尔碰上许晓软和保姆的时候才会说出一两句“关心”她们的话。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让保姆感到不安。
因为晚上回来之后,许晓软的脸上明显地起了一片青色的小斑。
“小孩子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她嘟囔道。
又心疼许晓软,又自责自己没有看好她。她细心地给小孩子上药,轻轻地吹着气“呼”她的脸。但实则许晓软并不觉得疼。她一会便跑开了。
许晓软在屋子里乱转。一会将屋子里的酒瓶滚作一团,一会又将它们排成阵列——不时的弄得“砰砰”直响。这时许晓软会首先吓一跳,习惯了之后又觉得好玩。她不停地将它们撞击在一起,直到响声连成一片,仿佛这是一首世界上最好听的交响乐,不同颜色的酒瓶承担着不同的角色与音符——它们正在演奏着自己的曲子。
她咯咯咯地直笑。
保姆先是被这些响声所吓到,继而看到许晓软脸上的笑容的时候她又觉得很幸福。仿佛回到了她们还没有搬过来的时候的日子。
在这的每一天,她们都会在晚饭过后首先跟许晓软的外公外婆视完频再出去附近的湖边走一走。这样一天才算宣告结束。然后许晓软回家睡觉。
总之,阮竹和许添不在的日子,她们反而过得轻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