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守不敢有所隐瞒,只道二皇子在府衙这几日的饮食起居,皆由府中的下人在操持,忌于二皇子的身份尊贵,他还特意吩咐下去不能有所怠慢。但二皇子不但礼贤下士,还极是随和,并不嫌弃他的官职低微,每日都邀请他一并同饮同食。与前几日稍有不同的是,昨日为了庆祝案情有所进展,特意吩咐了后厨将菜肴做得丰盛些,但他食用后,并没觉有何不妥。
李玄奕沉吟片刻,再次询问他二皇子在查案期间,有无接触过什么人。
陈太守思忖了下,想起了一事,道:“事发当晚,二皇子的近侍王五忽来寻下官,道二皇子积食了,下官便唤厨房准备了一碗助消食的羹汤送去,到二皇子的屋外,那人道二皇子不便见人,便将下官打发回去了。”
“当时下官以为二皇子是乏了,便也不作多想,如今想起,却觉可疑。”说着他恍然,正想将那人唤来对峙时,却不见了踪影,速命人去找。
彼时,外面传来动静,管事匆匆来到门口禀报,说安国公府的顾世子、八皇子、燕小郡主来求见。
楚缘和李玄奕对视一眼,在白鹭江出事后,他们就隐隐听说他们三人赶去了寒香镇,如今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便又寻了过来。
陈太守偏头看李玄奕,见他没意见,忙吩咐将人请进来。
三人进了府后,见李玄奕和楚缘果真在这里,顾子瑜伸手拍了拍李玄奕的肩膀道:“我等在街上远远就见到了容亲王府的马车,便追了过来,起先还不敢相信,原来真的是你们。”
“就是,就是,这些日担心死我们了,”李琰附和一声,又道:“阿兄阿嫂,你们怎的来了?”
楚缘听到他喊自己阿嫂喊得如此自然,脸有些不自然地红了。
李玄奕看了眼楚缘那张微红的脸,笑了笑,二皇子中毒事关重大,府衙不敢走漏风声,只是秘密地上达天听,他们自然也就未收到二皇子中毒的消息。
他将二皇子中毒之事,述说了一遍。
二皇子奉皇上之命,前往白鹭江查案,落塌于此,昨日昏迷不醒,经杨太医的诊断,是中了阎伤花之毒,如今救与不救,有待皇上定夺。
李琰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毒?竟如此厉害。”
顾子瑜同样面露诧异之色:“天下剧毒排名前列的毒,虽未失传,但也鲜有听闻了,没想到竟出现在这里。”
李琰忽然想看下自己这位素日对自己还算不错的二皇兄,便询问起他被安置在何处。陈太守当即将人引进了内室,便径直走了出来。
李琰望着躺在床上的人,一下子便扑了过去,嘴里不住唤着“二皇兄,”见他毫无反应,又伸手摇晃他一下,见他脸色青紫,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端的是生死难料。他的眼泪就“漱漱”地流了下来。
燕冉虽没看到二皇子中毒后的模样,但也能想象出是何等的生死难料,她顿时对这个府衙的主人不满起来:“二皇子表兄在寒香寺多年,一向安然无恙,一来这里就出了事,你这个当太守的是否该给个说法?”
陈太守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言语之中对他充满着怀疑,加上他们的身份皆是不可小觑之人,就这么短暂间的接触,他已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他目视着李玄奕,期盼着他能替自己说情,向他们澄清绝无害二皇子之心,岂料,李玄奕神色自若,连一个眼角风也不给他。
他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细汗,诚然道:“此事是本官之过,一时疏于防备,让有心之人趁机下毒手,简直其心可诛。本官定会查出真凶,给二皇子和圣上一个交代。”
彼时,李琰已从内室出来,走到李玄奕的跟前,问道:“奕阿兄,父皇不会弃二皇兄不顾的吧。”
他的眼泪虽已擦干,但眼眶微红,一瞧便知他方才哭过。
李玄奕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按陈太守之命,去寻找二皇子近侍的人回来禀报,道那人已死了。
“死了?”陈太守一惊,快步走了出去。
以李玄奕为首的其余人等也跟着走到了门槛,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被府衙的护卫拖着,脖颈勒着青紫的绳索印记,从痕迹上看,显然是悬梁自尽。
楚缘收回视线,想着一环扣一环,这府衙也成了狼虎之地。
就在她微微出神之际,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下毒之人已死,以缘缘之意,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楚缘一定。
其实从头至尾,她都不过是一个旁观者,他却倏然问起她的意见来。这也没什么,而让她感到颇不自在的是,他竟那样亲昵的唤自己。
她本想装作没听见,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惹他不快。最后,她一本正经地道:“那便查他是何时开始跟在二皇子身边的,平日都与何人有接触,案发当日都接触了何人,剧毒从何而来?”
不知是她的配合,还是她的回答让李玄奕感到满意了,他微微一笑,吩咐陈太守就按她所言去办。
顾子瑜没想到李玄奕现在竟如此听她的话,这与他先前所见到的一提起这个女子就颇不耐烦的模样大为不同,不禁腹诽起他真会装模作样。又想起自己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心里更是泛酸,扬言要去饮酒消遣,说寒香镇有一酒楼所出的酒有些特别,还问楚缘去不去。
楚缘心思一动,查案本就是男人们的事,她也无意来此,若是整日困在这府衙里也甚是无趣,张口就要应承顾子瑜的邀请时,却听到李玄奕悠悠地道:“有一事险些忘了告诉顾世子,据说安国公今日一早下了一道命令,日落之前,若见不到你回府,以后休得再踏进安国府一步,否则,打断腿。”
顾子瑜自小就是在安国公的鞭笞下长大的,他从那日出府到现在确实有好几日没回家了,这完全像他的父亲能做出来的事。他骂了李玄奕一句“黑心”,就奔出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