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宫女道了一声,按着顺序放在了两位皇子枕边。
紫英忽然被唤去,殿里只剩着两名小皇子。伸出幼嫩的小手,夏天的眸子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睿智,有些吃力地翻了个身,将两块玉佩换了位子,闭了闭眼睛,假寐。
“这殿里怎么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薄姬望着偏殿,话里隐隐带着怒气。
“太后娘娘,这儿的人不是刚被支开么?”云泊扶着薄姬,一脸无奈,“奈何,姐姐这些日子也操劳了不少,休息去了。您不是不让人知道吗?”
“好了好了,快去看看我的乖孙。”薄姬迫不及待地到了摇篮前,看着两个稚嫩的婴儿,笑到了心里,终是化作一声轻叹,“若这是宁儿的孩子……诶,罢了,皇儿专宠这冷氏也不是一时片刻的事情了,若不是哀家这回拦着,怕他还得往这儿跑。”
“太后娘娘,其实尘儿姐姐人挺好的……”
“够了,这后宫中本该雨露均分,自她受宠以来,宁儿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哀家看不见?”冷哼一声,薄姬看着摇篮中的孩子,抿唇,轻声道,“这冷氏之父还是前朝的人,留着她已是哀家最大的仁慈了,莫非要等着她一步一步扰乱后宫不成?”
云泊还想说些什么,奈何见薄姬如此偏执,也不再多言,噤口站在一旁,心里乱成一团。
薄姬抱起竹悠,逗弄了他两下,见他枕边刻着“一”的玉佩,眼神虽然冷了片刻,却终究是暖了起来,柔声道:“孩子是无罪的,让人好好待吧。”
听到薄姬如此一说,云泊心中沉着的东西缓了缓。
门被推开,紫英有些莫名其妙,总管唤了自己说是有事,但说了好一会儿却告知自己可以回来了。担心两位皇子会不会吵闹,害的自家娘娘不能好好休息,紫英撇下其他人先赶了回来。谁知一开门就见了薄姬和云泊。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所措地一跪,紫英埋头道。
“轻点。”薄姬不悦地皱眉,将孩子放回摇篮中,道,“哀家来这儿看看两位皇子,没什么事儿,这就走。你刚才,谁都没有看见,明白么?”眼神凌厉地一扫,紫英不住地点头,即便心下疑惑也不敢多嘴。
知道云泊与黎尘算是好友,紫英也不担心了,送走了薄姬,这才忐忑不安地照看起两位皇子。
“姑姑,这……玉佩的位置怎的换了?”小宫女不解地问着。
“唔……刚才大皇子吵嚷,将他抱起来哄了一下,这不,放回去的时候弄反了。”紫英若无其事地说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你们看着吧,我去娘娘那儿看看,可别怠慢了。”
“姑姑放心去吧。”几名宫女围上来,道了句。
一路而行,紫英行至假山前,忽闻有人在唤自己,寻声而去,一抹明黄色映入眼帘。
“皇上……”
紫英出声,还未说完,已经被刘恒打断:“你家娘娘呢?”
“娘娘这些日子夜夜都做噩梦,奴婢劝着娘娘休息去了,此刻在寝宫呢。”紫英恭敬地答着话,见刘恒身边没有一名侍从,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你去吧,我去看看。”
转身的片刻,透过紧锁的眉头,紫英仿佛看见了作为一个帝王的无奈。
艳阳天又如何,冷情刺骨。
冰冷的房间里,感觉不到一丝暖度。眼皮跳了两三下,心中惶惶不安,黎尘坐起了身,轻叹。二皇子的死她不是不知道,她可以同情皇后的遭遇,一个因“柔婉”而被扶上后位的女人,纵然拥有后宫的权利,却始终得不到帝王的真心。或许这个孩子能成为她的依靠,但最终却是给了她更多的打击。
黎尘见过青宁,那是个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女人,虽然她的相貌在后宫中不算出众,但她身上淡泊名利的气息却是那么浓重,高雅的气质更是无法言谈。但即便这样,她也不能放弃自己心爱的人,他虽然高高在上,可她要的不是他的名利,只要一份心意,仅此而已。如今却……
听得耳畔门扉轻推的声音,黎尘叹息,轻声道:“紫英,我不是说了么?让我安静一会儿,你去休息吧。”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在意,揉了揉眉心,庸人自扰。
熟悉的味道,不是紫英!猛地回首,一抹明黄。
“皇上……”似是隔绝千年的呼唤,极轻。
“尘儿,朕对不起你啊。”刘恒的指尖抚上黎尘的脸庞,一点点刻画着这个女人的眉眼,叹息,“尘儿,辛苦了。”
一声辛苦,不是她所要的啊。泪滑过脸颊,不知为何,见到他的那一刻,心里似乎盛满了千般委屈。纵然,她知晓,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后宫三千。
抱住她颤抖的身躯,刘恒无奈地强装起笑容:“尘儿怎的哭了?”半晌无语,寂静中似乎只有一个人的叹息,一个人的抽泣。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他道:“乖尘儿,不哭了。朕有事要和你说。”
微愣,黎尘抬首望他,带着些颤抖的声音:“是什么?”
“朕,过几日,北巡。”寥寥几个字,黎尘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她不知道?明白她心中所想,刘恒撩过她的青丝在手中把玩,低沉的声音逸出口:“母后封锁了对昭阳殿的消息,所以你不知罢了。这些日子,皇后着实受了打击,有空你多去陪陪她吧。”
听到自己心爱的人提起别的女人,黎尘的眼中闪过几分失落、几分冷意,当初她和她一同生产,所有的人都弃她而去,如今又让她去安慰那个女人,这让她情何以堪?
“尘儿……知道了……”淡淡地回答,她苦笑,深吸了口气,又道,“皇上,今日可否……在昭阳殿……”眼角带着泪珠,话至一半,低了头,黎尘不语。
“这几日,陪你,纵是母后也不能劝着的。”刘恒见她的模样,轻笑,握住她冰冷的手,放在掌中揉搓,微微皱眉,“怎么这么冷?”
“等着皇上暖啊。”知道他不是故意不来,黎尘随即破涕而笑,感受着不同寻常的温度,却觉着手上传来的暖意不及心底。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这么一个需要爱的女人。她这才明白,自己的娘亲为何在那么多的冷雨夜遥望窗前,为何在那么多的夕阳景强颜欢笑……
见她终是笑了,刘恒缓缓道:“尘儿,会不会怪朕,没有带你去?”
“不怪。”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闷着声音道,“悠儿和夏天还要妾身照顾,即便是准了妾身去,妾身也不会去的。只要皇上心里有一块地方,专门留给妾身就行了。”
“尘儿。”轻唤一声,刘恒横抱起黎尘向内室的方向而去。
“皇上……如今是白日……”
“何妨?”挑眉,唇角的弧度显示着他现在的好心情。
将头埋进他怀里,黎尘羞红了脸。暧昧的气氛,瞬间扩散开来。
暖屋,另一侧的诡异。镜中的妇人着了一身紫色的长裙,裙上绣着星星点点的饰物,乌黑的秀发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对镜梳洗。唯一的缺陷,便是她眉宇间深深的惆怅,如此美人,更让人心疼起来。
“皇后娘娘,近日可好?”一头紫色的卷发,她的身后立着的女子妩媚至极,身上掩不住的贵气。
青宁转身,殿内的二人对视许久,她终是开口:“如今,你怕是回不去了。”
脸色泛白,女子轻笑:“皇后娘娘可是愈加尊贵了呢。”不同的语调,生生的讽刺。
“我会让你死在这里,所以,不会有人知道。”起身,青宁眼中留着一抹眷恋,“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我到他的身边。细作又如何?我一样是个女人,是个败给他的女人……”
“你……”女子惊愕,片刻,突兀地笑了,“哈哈,你不过是个可怜人。谁不知道如今这皇帝被昭阳殿的那位娘娘迷惑了?如此你也甘愿?”
“一生一世,非君。”轻启朱唇,青宁看着眼前的女子倒落在地,眼中的惊恐未退却。不知道是在和她说,还是自言:“再可怜,也是我的路。秘密,就应该让它尘封。”
唤了心腹,将那女子的尸身做了处理,独自一人坐于桌前,雾气迷了双眼。一坐一日,星斗漫天。
“皇后娘娘,是否早些安歇了?”贴身的侍女念馨恭恭敬敬地上前问道。
“念馨,皇上,去了昭阳殿吧?”青宁问着,手攥得愈加紧了,她爱上的世上最多情,却也是最无情的人啊。瞥见念馨躲闪的眼神,心中一片了然,看她想要说些什么,青宁直截了当道:“不要和我说不是。这半个月,他就算在我的身边,也是笑得不自在。怀中的人是我,念着的却是‘尘儿’……”湿了眼眶,她轻笑,不让那液体落下。
“娘娘,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