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林予的初中生活,是先被打入谷底然后在尘埃中开花,那么梁易旭这朵大食人花,从一开始就是张牙舞爪的朝天肆意开放着,并且男女通吃,男生把他当哥们,女生把他当哥哥。
女人之间的一个永远聊不完的话题,就是男人。所以,军训休息时,林予听到周围女生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班里的男生。在大家互相还不了解的时候,外貌形象,即身高、身材和脸,便是第一手谈资。而在含表演专业的12班里,三项全能的男生,不在少数。
有一说一,班里有像林更新*的小A,有像黄景瑜*的小B,梁易旭的颜值还是达不到封神加冕的高度。但梁易旭有身高,有身材,背影这关先高分过了.再加上梁易旭白,话说,一白遮百丑,并且梁易旭本来也不丑,于是就稳稳当当登上了福布斯*Y中12班好看小哥哥榜。
开学之后,大家渐渐熟了。梁易旭凭借着有情有义的好哥们形象和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形象,又成功登上了福布斯Y中12班好先生口碑榜。其实听到这些林予都不感到意外,因为她见过,比穿着校服晒得一身臭汗的梁易旭更帅的,穿西装弹钢琴的梁易旭;她还见过,真正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去栓一条大凶丑脏狗链子的梁易旭。但是有一点,却着实震惊了林予——梁易旭因为撩妹白金段位,荣登福布斯Y中12班女生梦中情人榜。
其实也不能叫撩妹,因为是小姑娘主动找他,不是他主动找小姑娘。其实梁易旭对每个女生都客客气气又有些疏离。这是有好的家教修养,而不是那种滥花心的中央空调。
讲真,这样的梁易旭,真真切切惊掉了林予的下巴。所以后来,林予曾非常愤愤不平的去问梁易旭,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唯独对她从来没有过客客气气。
梁易旭回答的很理所当然,“因为和你从小就认识,小时候没有性别概念,所以也没觉得你是女的。”
林予瞪眼,很不开心,“行吧,那我就是你一朋友,不是你女朋友。”
梁易旭伸手,把起身要走的林予提溜回来,圈在怀里。
“她们都是外人,要客客气气,彬彬有礼。你不一样。”
林予挑眉,怎么不一样?
“你是我的家人。”
虽然那时说“家人”还为时尚早。不过,行了,原谅你小时候没觉得我是女的了。
渐渐地,班里很多女生不满足偶尔去蹭一回梁易旭的绅士服务,而是想要个正宫名分,一人独宠,于是乎班里因此开始上演宫斗大戏。最有噱头就是有两个女生本来是闺蜜,因为都喜欢上了梁易旭,所以闹掰了,掰的沸沸扬扬。
班里的女生为了梁易旭开始内斗,班里的部分男生,却酝酿着要和梁易旭搞一场决斗。
起因大概是,进入初中开始,“社会”一词有了新的含义,所谓“社会”的标志就是,男生偷着抽个烟,女生打个耳洞化个妆,然后在校外认识点染黄毛的人,说话每个句子都要拽个脏字,成天一副牛逼的不要不要的模样。
其实,真正的社会哪是这副嘴脸,这只不过是一些刚接触这些的初一新人,觉得那样又酷又帅又拽,于是就赶快捡着几个标签模仿上。说穿了,也不过是些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皮囊,因此,装腔作势就成了评级标准之一,腔越大,势就越大,就越社会。林予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规律,因为拜北二这所无人听闻的小学所赐,自己自从有了“社会大姐大”的势之后,平时说话偶尔再拽点“社会”腔,班里的那几个所谓“在外面认识人”的什么哥什么嫂,就立马对她毕恭毕敬,好像生怕惹了哪路势力。
常言道,树大招风。梁易旭这朵食人花的长势太好,祖国的有些其他花朵,就表示很不服气。
挑战班长的权威,一向是这些“社会人”证明自己段位的重要考核标准。陈诺长袖善舞,黑白两道通吃。郑延毕恭毕敬的叫他们大哥,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予有“社会大姐大”声名在外,自然不敢乱惹。那剩下的这个风头过盛的梁易旭,显然就成了他们下手的目标。于是,很快,班里为首的葛彦辉,人称辉哥,就公开扬言要治一治这个梁易旭。
消息一出,班里黑道白道的女生立马乱做一团。白道的女生偷偷给梁易旭传纸条,表达自己的辗转忧思,叮嘱他放学千万小心。黑道女生立刻化身红颜祸水,哭着求着自己在黑道的哥哥,不要和自己的心爱之人兵戎相见。
但辉哥心意已决,当即派小弟给梁易旭下了战书,一言以蔽之,曰,放学别走。
林予听说后,觉得好笑。梁易旭哪里长得像是好欺负的模样?等S省青少年拳击冠军出手,真正又能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唯一觉得有些遗憾的,就是那天放学她要去上钢琴课,不能去学校后门看他们打架。
但林予忘了,去后门偷偷摸摸地只有几个人看着的打架怎么可能是梁易旭的风格。于是在下午的某个课间,梁易旭和辉哥手下某个小弟有了点小摩擦,那个小弟出手,梁易旭把人家放倒,旁边的另一个小弟出手,梁易旭又把人家放倒。
动作干净,利落决绝。
辉哥看不下去了,亲自出手。能混成大哥的葛彦辉显然不是善茬,梁易旭和人家开始过招,班里女生失声尖叫,几张桌子轰然倒塌。一阵兵荒马乱后,梁易旭一个左肩阻挡还击把葛彦辉摁在放卫生工具的橱子里。葛彦辉没法还手,梁易旭也不松手,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僵在那。
全班鸦雀无声。
很快,郑延也探了半个身子进橱子里,鸦雀无声中清晰地传来郑延这只夹缝中的鸟,在左一声大哥右一声大哥的叫着。刚才还惊惧的同学,现在又从惊惧的情绪中分出一小点点担忧,怕郑延这只鸟再折在橱子里。
天下没有什么僵持不下的场面是陈诺破解不了的。不久,陈诺就正好抱着作业和余敏一起过来了。然后余敏就挂着一张乌云密布的脸龙卷风似的把葛彦辉和梁易旭带走了。
那个课间之后的课是语文,因此李秀梅老师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于是在课前,大家在做默写小卷时,李老师看似出于关心,实则化身八婆,去余敏的办公室溜了一趟。刚才还惊惧的同学们现在也个个撸起袖子准备吃瓜,看着李老师一摇一摆的自己一个人回来。
大八婆一摇一摆的走上讲台,轻轻一笑,和底下的瞪眼竖耳的小八婆们说,她刚才去了趟余老师的办公室,看到他俩一边一个站在门口。梁易旭面色铁青,葛彦辉面如青铁。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俩都要回去写一篇好长好长的检查,然后家长签字。
不过常言道,不打不成交,一仗过后的梁易旭和葛彦辉,反倒成了最铁的哥们。林予和梁易旭结婚,葛彦辉的儿子还来当了花童。虽然平时见面也少不了骂爹骂娘动手动脚,但再怎么看,也像是两个男人在打情骂俏。
上回梁易旭还和林予说,他前阵子回D市,还把葛彦辉约出来喝酒。结果葛彦辉没喝几口就急着回家,因为儿子得看到他回去才肯去睡觉。梁易旭说,葛彦辉还让梁易旭代他问候林予,问林予打算啥时候和他旭哥生个小孩。
林予满头黑线。那时她才刚和梁易旭同居好不好。
沙发上的梁易旭冲着林予一脸无辜,表示,这问题是葛彦辉问的,不是他问的。
林予在心里问候葛大爷,你要孩子要那么早干嘛!
经此一战,梁易旭名声大显。此后,梁易旭的追求者大军,简称追梁大军,其中不光有本班的女生,还有三六九班的外班女生。一时间,追求梁易旭的形势可谓是百花齐放百鸟齐鸣。有非常传统的青涩系女生往他位洞里塞匿名情书的,有当下流行的赵默笙*氏女生公开示爱死缠烂打的,也有掩耳盗铃认哥哥的妹妹们名正言顺的去照顾他陪着他的。
林予尤其看这些自封妹妹的女生不爽,梁易旭哪用她们照顾?
毕竟追梁易旭的热潮过于浩大,林予还真理性的的思考过“喜欢梁易旭”这个问题。经过逻辑分析,林予非常客观理智又坚定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出了结论——是那些女生被梁易旭蒙蔽了双眼冲昏了头脑,而自己,是绝对不会喜欢上梁易旭的。
感性和理性,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具有对立的关系。如果感情的事能完全用理性来思考,用逻辑来分析,那也许也就找不到感性和理性对立的意义。
综上所述,林予通过理性思考和逻辑分析得出来的客观理智的坚定结论,是有待推敲的。
并且很快就被推翻了。
后来,林予曾经给梁易旭写过一封信。写那封信的背景,一是林予和梁易旭没能读同一所高中;二是林予当时还处在独自暗恋的状态;三是林予以为梁易旭喜欢的是别的女生;四是林予刚看了本小说,叫《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
简言之,就是日日思君不见君且暗恋的很绝望的林予,萌生了也要给梁易旭写一封长信的想法。最后还在扉页上伤情的写下:认识你多年的林予,你不陌生。爱了你多年的林予,你不认识。
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林予终究还是没能送出这封信。但收信人梁易旭最终还是看到了,不过那是在他们在一起之后。
梁易旭之前也看过林予写得什么文案或是批注之类的,总开玩笑说她写得要么是流水账,要么是甲骨文。
但看完那封信后,梁易旭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把信收起来。那天林予下班回来,在书房的桌子上看到了梁易旭给林予的这封长信写的一封极为精简的回信。
既然极为精简,那选用的文体一定就是文言文了。
五个字和两个标点。
诗,穷而后工。
这是梁易旭第一次引经据典,但不幸还是错用了。
那是欧阳修*老师提出的一种文学主张,大概是说,只有切身体会到苍生疾苦,才能写出能唤醒铁笼子里熟睡的人*的文章。
而看到这封长信的梁易旭想表达的意思,适合用另一句古文来替代——诗缘情而绮靡*。
分开那两年,林予将一腔闺怨倾注笔尖,化成了那封信。林予不知道梁易旭是怎么过来的。
林予曾经问梁易旭,有没有也想要给她写封信之类的,梁易旭听后一副你快饶了我的表情,林予哈哈大笑。梁易旭不善写记叙文,尤其不善写抒情记叙文,这点林予了然。
但是这次梁易旭没有笑,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淡淡的说,他虽然不曾写下千万字,但有一个字,他写了不下千万遍。
林予不解。
梁易旭轻轻牵过林予的手,用食指,在她小小的掌心一笔一笔的写下。
杼。
眼泪是一下子涌上来的。
林予不想让梁易旭看到她哭,怕他笑话她,于是紧紧抱过去,把脸埋在他胸前,问他:“这个字不常见,你怎么会认识?”
梁易旭没有搭理她的嘲笑,说,当时学《木兰辞》*的时候,里面有一句,“不闻机杼声”,那时他就记下了。
林予惊讶,学《木兰辞》那会儿已经是很早了,从那么早梁易旭就开始喜欢她了吗?
林予听到头顶传来梁易旭轻轻地笑声,说:“看,是我先喜欢你的。”
林予在长信里提到了她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梁易旭的那一天,那个点。《木兰辞》是那个学期学的,而那一天是快到学期末时,班里的一个活动。
筹备活动的过程中,梁易旭端着蛋糕出现在林予的身后,从此打开林予的心房。
林予说,当时她转身,看到身后端着蛋糕的梁易旭,心跳瞬间两百,然后就喜欢上了。唯一的遗憾就是,那是别人的蛋糕。
梁易旭不认同,他说林予当时表现出的完全是惊吓,不是惊喜。但是,梁易旭继续说,在蜡烛微微摇曳的光下,林予的那个转身很梦幻,很好看。他说,如果那时他端的是林予的蛋糕,一定会跟林予表白。
可惜,那是活动需要,别人的蛋糕。
*林更新:中国内地影视演员,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代表作品有《智取威虎山》等。
*黄景瑜:中国内地影视演员、模特,乾澄影视旗下艺人,代表作有《红海行动》等。
*福布斯:美国福布斯集团创办的商业杂志,因其提供的列表和排名而为人熟知。
*赵默笙:顾漫小说《何以笙箫默》女主人公。
*《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奥地利作家茨威格创作的中篇小说。
*欧阳修: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唐宋八大家之一。
*铁笼子里熟睡的人:摘自鲁迅先生的《呐喊·自序》。
*诗缘情而绮靡:出自陆机所著《文赋》,直译为“诗用以抒发感情,要辞采华美感情细腻。”[此处原作者错用其义,为“诗篇因为源于感情所以优美动人。”]
*《木兰辞》:一首北朝民歌,宋人郭茂倩将其编入《乐府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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