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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情理

一晃多年过去,度业老了许多,曾经豪气干云的步云也已褪去青涩,成为大衍寺僧众之一。

数年过去,步云抛却起初成为顶尖强者之心,专心念佛,剃发为僧,不再作为俗家弟子。度业为其取法号本定,步云曾问:“何以是个‘定’字?”

度业笑答道:“当下解释给你听没有任何意义,等得时机成熟,你自然便明。”

本定摸摸脑袋,浑然不解,等得多年过去,黑木镇风云突变,方有当下师徒二人对面谈心的机会。

度业见他面色变幻不定,知其定是回想起往事,过得良久方道:“自打为师当初见你,便隐隐看到了些自己的影子,豪气冲天,兼有慈善之心,为师当时便有了收你为徒的心思。也正因如此,为师对你颇有厚望,心里期盼终有一天你能抛却浮沉,真真正正定心向佛。”

本定有些茫然,度业继续道:“这些年来,你虽一心向佛,但总归欠缺时机令你大彻大悟。你从小便聪颖稳重,于事物之理能够较好明悟,独缺一样,是你未曾参透的。”

本定问道:“师父逐弟子出师门,为的便是让弟子去参透它?”

度业点头道:“正是。”

本定疑惑道:“可弟子至今仍不明白,究竟缺了什么?”

度业微微一笑,缓缓道:“情理。”

本定皱眉思索,良久无语,度业续道:“为师曾为你算了一卦,知你需得遇上一劫方才能够有所彻悟。这一劫如今已到,怎么走全在你自己的选择。”

本定亦是聪明之辈,立时明白度业所言,歉然看向一旁的苏柔,颓然叹了口气。

情之一劫,任谁也难轻易迈过。

“为师以静灵丹为苏柔施主续得七日性命,这些天你好好陪她吧,后面的路也得让你在这段时间里有个清楚认识。”度业起身,带上本明、本痴离开,最后说道:“此去往东十里,有一座凉水亭,为师在那里等你十日。”十日之后,若他没有前去约定之地,自然也表明他选择了一条全新道路,而到那时,他将彻底不再是大衍寺弟子。

本定默然相送,风云四子同苏柔也都陷入沉默当中,穆桑雪扫了眼周遭残迹,幽幽叹了口气,云蝶庄是她这十年的心血,如今尽数被毁,也算断了她的念想,该是时候回到药皇殿了。

情之一字,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更已成为佛家弟子修行路上最怕触及的心魔。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本定和尚一心向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尝又不是一种执着?戒色并非等同于戒情,穆桑雪无意间的一句提醒其实暗合度业大师的良苦用心,本定身为当局者,不知又能否如穆桑雪等旁观者一般看得通透?

柳丰很想知道本定究竟会做出什么决定,苏柔身死火化,那张洪荒古图的下落便只有本定知晓下落,众人虽然关心此图,但看着本定连续数日来伤心模样,却也不好提起此事。

数日前的一场沙尘暴席卷全镇,受伤者众多,依靠着穆桑雪的回春妙手,伤重之人很快便恢复过来,见惯大风大浪的黑木镇豪客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

柳丰如今伤势尽复,自然不用担心镇上诸雄的为难,便独自沿着青石板铺就而成的街道随意闲逛。一位衣衫破损严重的汉子装模作样的向他走来,似醉酒般惺忪的眼神其实分外清醒,柳丰嘴角微微上扬,极为自然的往左侧了侧身,避开了那醉酒汉子的靠近,继续往前走去。

没过多久,背后便传来一声凄厉惨叫,柳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只见那醉酒汉子满脸怒容,右臂齐肩而断,鲜血直流,青石板上兀自躺着一只手臂,掌心似乎拽着一只玉佩模样的事物,随着那玉佩不断冒出的些微青烟渐渐露出森然白骨。

大街上行人神色冷漠,瞧着那醉酒汉子对面佝偻驼背的一位老者,都不自觉后退数步,面露警惕之色。

佝偻老者杵着拐杖,弯腰拾起了那枚浑身带毒的玉佩,嘿嘿冷笑着走过醉酒汉子身侧,也不知他施了什么法子,那醉酒汉子身子陡然僵硬,一双眼眸呆若无神,片刻间便七窍流血,死在当场。

佝偻老者朝着柳丰所在方向慢悠悠的走着,大街上静若无声,柳丰下意识的往旁边避开,当那佝偻老者走近时,仍是眉头一皱,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迅速靠近,柳丰虽是抗毒之身,闻见此味仍不免感到头晕,心下冷哼一声,体内那道微弱的混沌气息悄然游走全身,瞬间将那来路不明的气息化于无形。

佝偻老者心下惊疑,没想眼前青年竟能毫发无损,敲了敲手中拐杖,继续前行。

柳丰眼中露出一丝忌惮,不愿在此镇招惹麻烦,但闲逛的心思却已经荡然无存。回到云蝶庄后,沙青见他出去不过半个多时辰,微感诧异,问道:“小丰,这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柳丰摇了摇头,将刚才镇上所见简单述说了一遍,沙青蓦然笑道:“黑木镇上这些人大多都是些穷凶极恶的,那老头估计见你涉世未深,想着杀人夺宝,便宜不占白不占,你别太往心里去。”

柳丰虽有准备,仍是对这黑木镇的奇怪“风俗”大为不解,当下只得苦笑,沙青随口续道:“这座小镇存在千年,历来都是修士们避之不及的地方,可没办法,谁让外头靠着一座黑木森林,千年以来都是鬼气森森的模样,有些不怕死的,便想着近水楼台,常年在此镇徘徊。”

柳丰好奇问道:“莫非真有些天材地宝从黑木森林中跑出来不成?”

沙青突然神采飞扬,笑道:“当然有,还不少,动静闹得最大的一次还是二十多年前,你老爹和我们兄妹四人联手从一头巨魔猿腹中中得到了一把冥殿钥匙,当时你小叔我甘冒大险,独身闯入黑木森林当中……”

一声冷哼突然传来,沙青干笑道:“人猿,你咋来啦?”

左通没好气道:“嫌我来得不是时候?”

沙青连忙摆手否认,“哪里哪里,刚刚我们说到哪里?对了,当时你小叔和三叔二人感冒大险,闯入黑木森林……”柳丰嘴角上扬,看得沙青不好意思,故作镇定续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头巨魔猿引了出来。”

柳丰追问道:“后来怎样?”

沙青一阵得意,道:“后来嘛,我二人将巨魔猿引出森林后,便功成身退了,你老爹他功参造化,修为高得离谱,便没我们插手的必要啦。”

父亲的事迹柳丰虽有了解,不过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他实在很想知晓,父亲未曾失踪之前,这片大陆究竟存在着怎样的波澜壮阔景象?眼下风云四子既然就在身边,作为父亲的左膀右臂,风云四子自然最有发言权,便道:“二位叔叔给我详细讲讲吧,父亲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沙青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道:“来点茶边喝边聊?”

柳丰神色一喜,“我这就去,二位叔叔稍待片刻。”

望着远去的年轻背影,左通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见着身旁已然闭目养神的沙青,没好气道:“好大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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