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迩抬着一盆水吃力的从井旁走过。作为一个打杂丫头,她每天都要在老板娘的眼皮底下洗一大盆衣服,买菜,做饭,伺候夫人的起居,似乎从七八岁上就开始这么干活了吧,时间长了,鱼迩也不觉得那么辛苦了。唯一的盼头就是月圆之夜的屠龙湖上游玩了,这里女子时兴月圆之夜去湖边占卜,湖水上映的就是未来一年的运程。鱼迩倒不是很上心,毕竟湖边热闹的集市才是她的最爱。
小包子已经在门口招手了,老板娘今天倒也很和善的叫给鱼迩,给你十文钱,和包子一起去湖上玩吧,可不要贪玩明早误了工…鱼迩低头接过赏钱,谢过夫人,在小包子促狭的眼光中溜了出来。包子乃是旁边当铺老板娘的小丫头,赏钱可是比鱼迩多的多,吃的珠圆玉润,很是娇憨可爱。
俩人鱼跃龙翔的跑到一颗椿树底下,用树枝扒拉出一个小包袱,包子打开瞧了一瞧,宝贝好好的待着呢,拉着鱼迩就奔向人堆里。今天的月亮尤其圆润,一轮玉盘样悬在天边,四周淡淡笼着一层光晕,婉约的像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湖水波光粼粼,皎月静影沉璧,鱼迩沉浸在这哀愁的月亮照耀下的莹润和热闹的集市喧嚣氛围里,莫名感到一丝的留恋不舍,她攒的钱已经够了,自从七年前父亲离奇失踪,她流落到这个异乡,她便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努力活着,终有一天要找到父亲。她现在银两虽不多倒也有一些可以傍身,武艺虽不精却也可以自保,是时候了…包子依然兴高采烈的玩弄着她刚买的小乌龟,没有注意到鱼迩的凝重表情,对她而言,今天只是昨天的复刻,明天又是今天的复刻罢了,活着就得乐呵乐呵,这样的道理,她人在其中虽不能完全理解,却已经诚实的这样做了。
一个算命先生在使劲招揽女子们,倒也算是生意红火,鱼迩见怪不怪,施施然走过,却被先生叫住姑娘留步,我看姑娘面有异相,乃是大富大贵之人,以后遇事必能逢凶化吉,乃是…鱼迩苦笑打断他,谢过先生,小女有事先走一步。鱼迩是个什么命,她自己可是很清楚,孤女还能有什么大富大贵之说呢?
月圆之夜,皎白在头顶上高挂,照着底下的人世间一片寂静,然而,很多东西已经在悄悄的变化了,它慢慢的慢慢的让人瞧不出痕迹,但是总是有迹可循的…
在千里之外的边塞,昂扬马上的将军被一道急令生生刹住了缰绳。依然是高悬的月亮,照的散乱的尸体一片死寂,将军立马高处,俯仰之间已经泪水纵横,吩咐手下好好安置这些死尸,将军一个鞭花甩起,骏马仰天嘶鸣,夹紧马肚,直奔京畿道。
鱼迩回到后院已经是亥时子时之交,她忙着打点包袱,老板娘为人她自是知晓,只修书一封,带些盘缠便准备离去,她忙忙碌碌,却没看见此时的月光已经不复淡淡清辉。子时更夫在街上打更,猛地抬头看见猩红血雾笼着满月,心里碰碰直跳。甚是凶险的兆头,自古县志记载,满月夜血雾全笼必有大劫,诸事不宜。却看鱼迩倒是轻巧从后门溜了出去,像一阵烟般消迩不见了。
行至屠龙湖,水光潋滟,像是从湖底发出一道异光,直接深蓝色的天幕,锦鳞绕着这道光柱向上盘旋,似是被吸进去般构成一幅瑰丽又奇幻的景象,鱼迩不禁看得呆了,驻足在湖边,突然异光大动,鱼迩已被一股吸引力牵扯到湖中央,沐浴在光柱里,锦鲤在她身边盘旋,这时苍蓝的天幕好像被撕开个口子,一轮猩红血月突现,光柱也似乎被血染了似的,直奔鱼迩,她感到一股气息在周身流转,再看自己已经焕发出晶莹的光泽,似个透明人,她此时悬在空中,竟然可以如履平地的走路,她正准备试试其他新技能,血月却慢慢消失了,天幕又合起了,她被一股力道送回到湖边,左手手臂处却多了一个艳红的月牙。
三日后,将军赶至京城,在城门外下马卸鞍,却被一道圣旨恍了眼,是日投进大牢。
你可知罪?一位锦衣男子站在暗处,光影在他身后飘荡,像是地狱使者般的冷酷声调。将军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他并不能辨别他的身份,甚至神志不清到已经灵魂出离,锦衣男子站立了一会儿,甩袖离开。这个夜晚势必不会很宁静,锦衣男子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个黑衣人在房檐上疾走,几个闪挪便落入库牢之中,掌风一过,守卫便晕过去了,他背起昏迷的人,跃到房顶,飞快的离去。
这日鱼迩便寻了个客栈住下了。此乃檀城,古云,檀城之处,是为东都,东都不仅比京都商贾坊市繁华热闹,而且文人墨客侠士道人各色人等云集,不失为一个好去处,更何况,檀城乃是父亲临走前留下的唯一线索。鱼迩自幼于父亲处耳濡目染,略通医术,便寻父亲故交谓白药师者,在其医馆做药女,药女者,熬药也。鱼迩便在此做工寻父,待医馆收拾好便可搬来住宿。
一日,鱼迩正按方剂配药熬药,便听得外室一阵嘈杂,只听得白药师道:在下必定全力相助,只是七分身体三分运气,具体怎样还是看公子罢。鱼迩暗暗好奇,白药师为人一向狂狷,是谁让他恭敬至此?又想起炉上草药,便急急照顾他的药罐子去了。
待道掌灯时分,医馆逐渐趋于平静,白药师叫住鱼迩:丫头好生照看东厢房的公子,待公子愈后收你为徒,你看如何?鱼迩暗喜,此人目无下尘,自视甚高,求了几天也不肯传授医术,现在竟然答应了,照顾个把病公子有什么难的?当即答应下来。
为方便照看病公子,鱼迩是夜所住乃公子外厢房,递茶倒水均可随身伺候。这日,公子似是微微觉醒,哑着嗓子问,你是谁?我在哪?鱼迩一一答复,公子却又问了个终极问题,我是谁呢?鱼迩倒是张嘴结舌不知如何作答了。白药师倒也不食言,鱼迩成为了老头的唯一徒子,每日跟着师傅望闻问切,好不畅快。
安定下来后,鱼迩把白药师给她的父亲的亲手书细细研读,突然她大吃一惊,险些从椅子上栽倒下来,原来…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