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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璀璨长街

是夜,月明星稀,不知名的长街上,彩灯霓结。

在官府的正堂内,尘心仍在施法。因那骨幡的亡魂实在太多,直到一个时辰后,仍不断有魂,陆陆续续从骨幡中飘荡而出。

其实,这一缕缕亡魂并无实躯,因而,对于那些毫无修为的平民百姓来说,这些亡魂之体,他们俱是听不到、看不见的。

由此,在亡魂们从幡中出现的那一刻起,尘心便会浅聚真气,为他们每一具,点上一盏巴掌大的纱灯,且是随着他们的形貌而描。

至于声音,在尘韵紫色真气的泡影下,幻化出一截如梦长街,落在那些布衣父母的听感中,倒也能辩得清晰。

要问为何这一切不由尘韵主导,只因他们先前便已定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这些父母子女一片真实天地。

......

随着尘心施法。入眼处,又是一盏纱灯隐燃。

且看那纱灯,灯芯如萤,打在灯帐的“四壁”上,映射出一张模糊少年的脸,且随着时间推移,这张脸在逐渐变得明朗......

“帆帆,是你吗?是我家的帆帆......”

直到少年清秀的小脸变得凝实,才见得一喜极而泣的妇人,踉踉跄跄的朝着纱灯跑去。而她身边,则是默默的跟着一名满脸憔悴的汉子,佝偻着腰,与着她一同奔往。

“爹,娘,是你们吗?”

骨幡下,那化作魂体的少年满脸迷茫,兴许历经数年的分离,他早忘了爹娘样貌。但,本能地,他还是喊出这样一句话来。

少年迷茫时,他久未谋面的双亲已齐齐赶至。

骨肉重聚,这是多么动人的场景啊。可当那对激动的父母,想将少年拥入怀中时,那少年却如一道光,在与父母躯体交错的瞬间,透体而过。

“爹,娘?”开了天眼后,尘心能真切的看到少年,他唇角在微动,却细如蚊呐,近乎于无声。

......

“先生,萌阿妹还没出来吗?”

尘心身边,望着一缕缕亡魂应幡而出,季南柯忍不住问道。

“里面亡魂也不多了,我也不确定她是否还残存。”尘心揉了揉少年额头,皱眉道。

“先生,萌阿妹被拐的时候是扎着羊角辫的,您看一下,还有没有扎羊角辫的女孩。”季南柯抬头望向尘心,眸子里闪烁的渴望,似水般凝结着。

“等等,我在找找。咦?”尘心再放一缕神识进那骨幡,而后没过多久,不由得轻叹一声。

“先生怎么了?”见到尘心神色有异,季南柯急忙询问道。

“好像找到了,那孩子不愿出来,她说......”望着季南柯急切的眼神,尘心欲言又止,仿佛正在思量着什么。

“她说什么了?”季南柯再复追问道。

“她说,她怕出来后认不出父母。那孩子好像极不自信。我看得出来,他是想出骨幡的。”尘心定了定心神,随后又接着说道:“我再劝劝吧!”

说完这句话后,尘心再一次将目光长凝于骨幡,似乎整个人的心神都被吸了进去。

......

“砰!啾......砰!”

时间悄然流逝。此时,在那无边的黑夜里,突然炸响一道焰火,如怒盛的昙花,极尽绽放后,又于一现间,凋零于漆夜。

然而,这先燃的一记也仅是一道引子,再之后,万千烟火汇聚,亮在这星月里,演绎出一方夺目闪耀的炫彩世界。

看来天华倒也有心,安排了这一出焰火盛会。兴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饱受折磨的少年们,过完最美的一生。

“帆帆,娘亲带你去看烟花!”

随着焰火升腾,先前那泣诉的妇人却已止住泪花。此刻再看时,她已将右手拄在那纱灯的背面,且随着灯芯细火跳跃的幅度,一起缓缓离开大院,驶入那璀璨的长街中。

......

“阿妹!是你吗?”

此时此刻,又是数盏茶功夫悄然而过。正待季南柯瞠然自失之际,那骨幡的正卷处,隐隐燃起一星灯火,这一次,又将是谁脱幡而出?

无由他想,在少年期盼的眼神中,除了萌阿妹,还能有谁?

“小哥哥,你是?”

那纱灯幻化的,是一张小女孩的脸。只看她拖着淡淡的婴儿肥,明洁如霞。仿佛石皮内孕育的一颗暖玉,总让人忍不住想揉捏一把。

受限于这纱灯体积,虽然看不到女孩头角延伸的羊角辫,但在少年记忆中,这张脸是他记忆里不多的一幕,无论时间走了多久,这张脸始终无法从他记忆里抹除。

“我是小南啊,我们一起在田地里玩耍,一起数星星,数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不记得了吗?”

听着萌阿妹疑惑的口吻,季南柯恨不得将记忆里两人共有的情景,仔仔细细的叙说一番。

“对不起,小哥哥,我还是想不起来。”女孩竭力的思考着,却始终给不出答案。

“难道......”

“小妹,娘亲来了,爹也来了.......”

这一次,季南柯话音初起,便被他身后的一乡夫人打断,随后又是一男一女快步而来。来人尘心认识,正是李平夫妇二人。

“你们是......爹?娘?我怎么也忘记了?”女孩举着茫然无措的眸子,凝视着李平夫妇,大约顿了三息后,终是无奈的开口道。

“阿妹,他们的确是李叔、桑姨,是你的父母啊!”不等李平夫妇发言,季南柯抢先回答道。

“这些少年多是神魂受损,你们需多给她些时间。到最后,实在不行,那便陪她快乐的走完这一程吧......”

尘心默默立于一旁,此情此景虽然殇人,但到最终,还是要直面面对的。

“阿妹,我带你去玩儿吧!”季南柯听见尘心所言,亦知再说无用,因而将那双清澈的眸子,郑重的望向纱灯,满是渴求的等待这对方作答。

“好!”纱灯中,同样亮着一双明眸亮目。在她小嘴微张的瞬间,给出这样一个字来。

“那我们走吧!”

盼得少女应允。季南柯激动着,率先跑出院门,而在小跑的途中,他还时不时回望两眼,生怕再一次丢了那纱灯中的人儿。

在纱灯的后方,紧紧跟着一男一女,齐齐跑向那未知的长街中。

此时,尘心施法的骨幡中,再一次凝聚出一盏纱灯......

对于那些骨肉失散的父母而言。这一切到底还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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