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你过来坐下！”韩璐贴着床边的地板坐下，她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这个动作，这句话是十年前的那些日子里，韩璐常常会对秦小飞做的一件事。仿佛穿越时空隧道一般，从这悄然流逝的时间缝隙里，秦小飞恍惚地走过去，贴着韩璐安静的坐下。
韩璐把秦小飞及腰的长发拢了拢，她从礼盒里翻出那根银手链给秦小飞带上，又把那个尾戒也给秦小飞带上，然后她把手伸到秦小飞的手边，笑着说：“这本来是一对的，我们俩一人一个！”
“璐璐，你干嘛买这么多东西给我？虽然我表示很感谢，但是让你破费这么多，我会觉得很过意不去！”秦小飞拧着眉看着还有两个没拆的礼品袋。
“多吗？我还觉得少呢！”韩璐弯弯嘴角，抚着秦小飞的长发落寞的说到：“过了今天，我跟你就已经分开整整10年了，我真恨不得把这十年来没在你身边陪你的日子，没有给予你的东西都一天一天，一样一样的补回来！！”
如果秦小飞还是十年前那个呆呆傻傻，脑子缺根筋的秦小飞，她一定看不出韩璐眼底深处的那一抹狠厉的执着。这种执着夹杂着韩璐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种执着让秦小飞不由自主的开始惶恐！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来，毕竟除了十年前韩璐那次类似于玩笑的告白，她并没有明确表示过她对秦小飞的异样感情。
“哈哈哈，真煽情，搞的好像你和我都没有未来了一样！”秦小飞顺势往后倒在床上，一边举起手对着灯光看自己双手上的尾戒，一边大笑着调侃韩璐。
“呵呵~~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说了好不吉利的话一样，咦？你在干什么？”韩璐扭过头，正好看见秦小飞在摘左手的尾戒。
秦小飞将曾经见证过她和景颢那段早恋的青春印记的尾戒摘了下来，日积月累，尾戒在手指上留下了戒痕。秦小飞将韩璐送她的尾戒挪到左手的小指上，她拿着那枚黑色的玛瑙尾戒，略微苦笑的说到：“多年前，和那个男孩一起买的，前两天我看见他了，发现我并不再爱他了，我爱的只是那段日子的记忆，这个东西，还留着它干什么？提醒我那时候的自己有多失败？”
“小飞！”这个天底下，会这么轻柔的叫她乳名的人，只有韩璐吧？秦小飞暗自心想。
“嗯？”将手中把玩的尾戒放到床头柜上，她回应这韩璐的呼唤。
“和我说说你跟那个男孩子的故事吧！”韩璐坐在地板上，扭过身子趴在床边，微笑看着秦小飞。
“你想知道？”秦小飞坐起身凑到韩璐面前，在后者点头之后，她调皮一笑：“那你先跟我说说你跟潘帅的事，你们是怎么又走到一起的？”
“呵，他呀！巧遇到的。”韩璐踢开拖鞋，顺势也往床上一躺，秦小飞条件反射的往里一滚，尼玛，从床的另一边滚地上去了！韩璐一愣，随即她拍着床，大笑说到：“都十年了，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往里挪挪不就行了？非得滚上一圈才舒服？呐，快上来吧！”
秦小飞揉着被床头柜撞的生疼的脑袋，忍着眼泪爬上床。韩璐好笑的看着她，终究忍不住伸出手帮她揉脑袋，秦小飞趴在枕头里，囔囔的说到：“你倒是继续说你和潘帅啊。”
“那时候，我到了无锡，四处打拼。就如同你对超超所讲的那样，没有文凭，我就什么也不是。那些小时候在我身上的，那些什么血性啊，什么叛逆啊之类的东西，在那几年里，就被一点点的磨掉了！”
“本来，就这样繁琐的拼命活着，我想或许这辈子我也就这样了，一点点的被生活吞噬，然后随便找个什么人结婚生子，或者是孤独终老。不过，生活总是很意外的，意外的狗血淋头！”
“我妈妈生病了，尿毒症，定期的透析和高昂的医药费，很快就花完了家里的积蓄，我弟弟又还要上学。我那时想了很久，最后决定把自己卖了！别惊讶，就是大家口中最不齿的那种******！”
“我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定去的，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就那么碰到潘帅了！”
“啊？”秦小飞瞠目结舌的仿佛要吞下一颗炸弹。“这么巧？你们这是演台剧吗？那么，按照剧情的发展，于是，潘大少就把你救了？”
“哼，救个屁！是被他包了！”
“啊？？？？？”秦小飞再一次瞠目结舌，风中凌乱。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我猜姐姐你一定会把他的钱甩到他脸上，再送他一个字，滚！”
韩璐盯着秦小飞，慢慢的笑了，她点上一根烟，吐出一个烟圈，淡淡的说：“如果换成十年前的我，我肯定会这么做。不过那个时候，我妥协了！毕竟，那时候已经打算卖了，卖给谁不是卖呢？躺在潘帅的身下，总比躺在一个脑满肠肥的老头子身下好，对吧？”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道尽了韩璐当时的窘迫、辛酸与无奈！秦小飞只觉得从嗓子里往外涌着一种酸楚的忧伤感，她靠近韩璐，伸出双手，无声的拥抱住她。她明显觉得韩璐的身体一僵，但随即便放松下来任由她抱着，渐渐的，秦小飞感觉到有水滴滴落到她的手背上，她知道那一定是韩璐的眼泪。她猜想，一向倔强的韩璐这些年来，是不是再怎么艰辛的时候，都不曾哭过？
“璐璐？”
“嗯？”
“把烟戒了吧，对身体不好！以后你结了婚，如果有孩子的话，对孩子也不好！”秦小飞其实只是没话找话，她害怕这种静默的空间，沉默的空气里隐藏着不安分的分子，那些分子让她不安。
沉默了片刻，韩璐掐灭烟头，认真的说：“好，听你的！”
不知道为何，这句话突然让秦小飞想起死神，几乎每次她提出什么建议，死神都是一句话：“听你的！”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秦小飞的手机铃声及时的打断了她不合时宜的走神，秦小飞急忙跳下床去接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不过秦小飞还是接了：“您好，哪位？”
“呵呵，秦小飞同学，你猜呢？”那边传来的熟悉爽朗的男声，让秦小飞条件反射的绷直了身体，条件反射的回答：“警察叔……哦不，张大哥！您，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张健的回答让秦小飞明显一愣，随即想起来以这厮的身份，他想要查一个人实在是便利至极。
“那个，你，找我，有事？”秦小飞一边吞吞吐吐的回答，一边在脑子里思索自己离京之前，有没有干过什么值得张健这位警察叔叔惦记的事儿！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今儿不是新年嘛？我不过是想跟你说声新年好而已，说起来，秦小飞，我们也打过不少次交道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怕我？你这样还真是让我无比挫败啊！”张健实在是对秦小飞唯唯诺诺的语气很窝火。
“啊，对不起，咳咳，那个吧，我是属于条件反射！谢谢你的问候啊，你也是，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还有什么？恭喜发财？步步高升？”
“哈哈哈哈，你说相声呢？听说你回老家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
“十五之前吧，幼儿园那边十六号开学，怎么了？”
“没事啊，想你了呗！”
“啊？想我？我有什么可想的？”
“你……”张健语噎，“好吧，确实没什么事，就是过年了，给你个新年电话，没事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回来后给我电话啊，请你吃饭！”
“哦，好，谢谢，再见！”挂了电话的秦小飞一头雾水，她跟张健有这么熟吗？
“朋友？”韩璐挑眉望向秦小飞的手机。
“算是吧，是我曾经最怕的那类人！”
“警察？”
“嗯！”秦小飞点头，随即想起她和张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让她觉得有些忍俊不禁，在韩璐疑惑的目光中，秦小飞把那天晚上她怎么遇到张健，怎么把张健揍了一顿的事情说了一遍。韩璐听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并无比同情的说到：“可怜的人儿啊~~~~~小飞，你不但是个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人，很多时候，你还有化神奇为腐朽的本事！哈哈哈哈！”
“……”秦小飞白眼一翻，不满的说：“你完全可以把后边那句话变成省略号！”
韩璐看着她，不由笑弯了眼，楼下不知道是谁在放烟花，上升的过程中，路过了秦小飞的窗前。秦小飞走到窗边抬起头去看那些瞬间绽放，瞬间幻灭的烟火。韩璐走过来，和她肩并肩趴在窗台上看着空中的花开花落。
“小飞，你知道吗，虽然我要和潘帅结婚了，但他其实不是我爱的人，我会选择潘帅，是因为他对我还算好，而我恰好又不讨厌他！”韩璐突然开口说到，秦小飞扭过头去看，只能看见她完美的侧脸，和她脸色落寞的神情。
“因为你已经习惯了潘帅，因为你爱的那个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是吗？”秦小飞盯着空中突然炸开的一朵菊花，缓缓的开口。
“小飞！”韩璐有些惊讶的回头，随即又释然的说到：“你真是越长大心思就越细腻了，是啊，我喜欢的那个人，这一辈子，我都只能偷偷地喜欢她！曾经，我总是忍不住想要把她占为己有！想让她除了关注我以外，不多看别人一眼。可是，后来，经历了很多事，现在我知道，正因为我是真的喜欢她，所以，我反倒不能告诉她，不能拖累她，不能拉着她和我一起下地狱！只要她过的开心，我也就安心了！”
“能被璐璐姐你这样小心翼翼地爱着，是那个人前世修来的福分！”秦小飞依旧盯着那些突然就会绽放的短暂的绚烂，她的眼眶酸的有些发胀，明明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她却越来越觉得心底涌起了无限煽情的伤感。
“你真的这么认为？”韩璐挑眉。
“嗯！你处处为她着想，即使她今后过的好与不好，有你这么个大美人一直在默默的爱着她，她该多幸福？”
“其实，很久以前，我有跟那个人告白过。不过啊，她是个小白痴，什么都没听懂！但那才是她啊，才是我喜欢的她啊！”韩璐托着下巴，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笑的很温暖。
“哈哈哈哈哈，小白痴……”秦小飞趴在窗台上哈哈大笑，韩璐拍拍她的头，温柔的弯了弯嘴角。
客厅里，小姨喊她们出去吃糖水汤圆，韩璐按住要回头的秦小飞的脑袋，说：“你待着吧，我去给你端进来。”
“好！”看着韩璐走出房间的背影，秦小飞才收起伪装的笑脸。努力克制了自己一下，她才没让眼泪流出来。璐璐姐，璐璐姐，我从小到大最最尊敬最最崇拜的姐姐，我不是不懂你的感情，只是，我无法回应！我可以喜欢你，可以崇拜你，甚至可以很爱很爱你，但是，我无法像爱上一个异性那样去和你恋爱，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第二天，秦小飞醒的时候，韩璐已经走了。听小姨说，韩璐不让她打扰秦小飞休息，她直接去机场，此时应该已经远离家乡了。秦小飞趴在阳台的落地窗前，一边听着小姨细说着韩璐的变化，一边任由内心深处涌起波涛汹涌般的无言的伤感。
她不知道韩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但她知道从那一刻开始，韩璐此生就注定要活在一种说不出口的忧伤当中，这让她很揪心、很愧疚！以前，她不懂爱情，在爱过景颢以后，在景颢变成她的劫难之后，她才惊觉，她就是韩璐的劫难！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可以回到8岁那年，回到她从不曾认识韩璐的时光里，如果她从不曾出现在韩璐的面前，是不是韩璐就可以有一个不会忧伤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