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晨起,天依旧不讨喜,淫雨霏霏,连月不开。
乐利里,一个男孩正整理着货架。
耳边是熟悉的枪声,只是好像是输了,从堆的很乱的零食堆里抬起来头,男孩喊了一声:“迟哥。”
“嗯。”就坐在收银台的少年不冷不热的应了声。
依旧一身白衣,茶褐色的眸子看着屏幕上已经死了的人,很平静,他不慌不忙的退出游戏,重新开始。
少年俨然是迟因。
男孩看着迟因雌雄莫辨的容颜,看愣了。
一局开始没多久,门口挂着的风铃跟着不合时宜的响了。
一个与迟因年龄相仿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嘴边挂着笑,看向愣了的男孩,语气调侃,他问:“柳小允,看的什么呢?”
男孩被这一声调侃,回了神,脸有些窘迫的红了。
男孩叫柳允,刚高考完,被自家母上大人赶出来打工赚钱养家的。
便利店的工作很简单,只是老板脾气不好,但很漂亮。
他不是第一次看迟因的,却每次看都会惊艳。
时容看着柳允愈发红的脸,也不逗这朵即将上大学的祖国的小花了。
他转头看向迟因,眼里的笑意深不见底。
迟因眼眸依旧平静,他说:“柳允,先回去。”
话落,柳允脸也不红了,左看看右看看,店里的货架还有好多是乱的,他有强迫症,只是,他的工资是老板发的。
在钱与强迫症之间,柳允果断地走了。
许久,迟因重开的一局还是没有赢,大抵是有这么一个游戏坑在吧。
“made,不会玩就别学人出来混!”
看样子队友很暴躁。
迟因关了声音,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站了很久的时容,一语不发。
寂静的诡异的店里,一如既往的是时容打破了这份静。
时容说:“你那姑姑一如你所想,败诉了。”
“她不会赢的。”迟因的嗓音同他那双眼睛一般,很平静。
时容看着他这样,总觉得他像一个人。
“当然,论玩法律,谁玩得过你迟爷。”时容的话语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谁都知道啊,那行走在刀尖上的迟九,是在灰色地带游走的,却玩的一手好法律。
时容看了看迟因,出于好奇,他问:“你会去看她吗?”
他知道,迟因有一个弟弟。
“或许。”
棱模不清的回答,可时容知道他会去。
会去,为了一个与他毫无差别的儿时的小孩去的。
北城离古镇有些远,换了几趟车,到北城已经十时了。
迟因的姑姑迟温,如她的名字,是一个温婉的女人。
可,却是这样温婉如水的女人亲手持刀杀了人,她的枕边人。
连狱警都不会想到,一个温婉如水的女人在第一次杀了人后不慌不忙的将现场布成自杀。
时容曾说过,如果不是因为是第一次毫无经验,留了破绽,迟温怕是第一个第一次杀人还能全身而退的温婉女人。
迟阳将李奶奶做的几块糕点放在迟温的手心里,才五岁的小孩儿对他的母亲交代似的说:“妈妈要吃哦,吃了肚子就不饿了,就不会痛了。”
童言童语,一句话,带着孩子对母亲所有的心疼和关心。
迟温没有哭,她一如往常,对迟阳笑的温柔,她说:“好,妈妈听我家小大人的话。”
迟阳却再没有像往常一样,回他的母亲一个阳光的微笑。
迟温摸了摸他的头,她说:“阿阳要听话,不要给身边人惹麻烦,不要挑食,不要把那些人的话当真……”
她说了很多的不要。
迟温摸着迟阳的头的手停了下来,这一次,一如既往,莞尔浅笑,她说:“阿阳要听哥哥的,要阿阳不要任性,还要阿阳,不要念着妈妈,也不要像妈妈一样……”
说着,却见迟阳拼命的摇头,才五岁的小小一个的孩子却固执的对所有人对他的母亲说:“妈妈没有错!”
站在外面的迟因,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一关一合,声音很好听。
把玩了许久,他其实,是带着烟的。
“迟先生。”
女警官带着迟阳从里面出来了,是红肿着眼睛出来的。
迟温要见他。
站在明明是四十多岁,看着却是只有二十多岁的女人面前,迟因很是淡漠。
迟温只有一句话。
她说:“迟因,我把阿阳交给你。”
看了看依旧温婉的女人,迟因轻嗤了一声。
“我不是收容所。”
迟温却说:“可我只相信你。”
“相信我?相信我一个连地狱都爬不上来的人吗?”
他说:“迟女士,我不是什么好人。”
其实迟温知道,他不是好人,却永远比任何人都不会害迟阳。
因为迟阳,最是像迟因的儿时。
一样的懂事,一样的听话,一样的,他们的母亲从来不会陪着他们长大。
只是不同的是,迟因的母亲永远都等不到他长大。
“我给阿阳的东西,全在那个床头边的柜子里……”
“迟女士,永远不要相信一头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狼,更不要相信一个病患的孩子,一个罪人。”
迟因的母亲,是病患,她有病,是一个疯子,而他的母亲杀过人,那人是迟温的弟弟。
迟因走了。
迟温看着他渐远的背影,很孤寂,一如当年。
她记得,那个小小的少年,那个雨夜。
迟因的母亲,是迟温的好友。
只是迟温从来没有想过,秋瓷会嫁给她那个混账弟弟。
她知道的,从秋瓷嫁过来那一天她便知道,迟子建,会毁了秋瓷的一生。
只是她却还是抱着侥幸,也许不会呢。
后来,迟子建死了,秋瓷成了疯子,那样一个温柔的人儿,因为一个混账,毁了一生。
还有一个孩子。
那一天迟温便明白,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侥幸。
迟因是在秋瓷逝后的第二天失踪的,她记得的,那一天,她找了很久。
而迟因回来的那一天,小小少年,握紧一把带着血的军刀却不放手,而那一身白衣已经染了红色。
他倒在了她家的门口。
再后来,小少年仍是一身白衣,就站在门口,好像在等着谁。
邻居家的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她好奇的问他。
他说:“在等一个人。”
“那你是在等谁?”
“我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不知道这么执着着,在等谁。
迟温看着,一如当年那个站在门口等着连他都不知道的人的小小少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