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英意识到，当她坐在眼前这片荷塘的水边时，她会得到一种非常独特的安全感。
这种感觉，在她下山半载再回到此处时变得更加强烈，尤其是沈清寒也在她身旁坐着，令她心神放松，不由自主地卸下了防备。
——否则自己也不会紧拥着他，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毫无知觉了。
“师姐醒了？”
沈清寒回过头来望着她，“现在还早呢，师姐可以接着再睡两三个时辰。”
“不早了啊，师兄？都已经......”
金清钧说到一半便立即闭嘴，已经在心中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直接赶往后山的真华宝库了。
陆清英深吸一口气，面若冰霜，一把将沈清寒推开，又立刻背过身，整理稍乱的乌发与脸上的表情。
再回首时，她已经恢复了镇静。
“既然金师弟也已经来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沈清寒望着金清钧，面无表情。
后者立刻逃也似地飞到了最前方。
或是因为到了寒月，或是因为大多数弟子都外出历练去了，真华山上显得冷清许多。
路过应龙殿时，金清钧特地过去望了一眼。回来后摇了摇头，殿内果然空无一人。
三人很快来到后山的真华宝库。这里亦是冷清，连其中专门负责宝库事务的弟子都少了些。
不过宝库主事柯玄川依然在此。他老远就看见了沈清寒，待他走近更是主动打起了招呼。
“沈师侄下山半载，倒是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一路上连斩多名妖族不谈，在烈州甚至杀死了一名月移境的妖心人......”
“真是年少有为......陆师侄亦是如此。”
眼见他刻意忽略了金清钧，沈清寒悄悄按住少年，接着苦笑一声，“侥幸罢了。”
金清钧作为掌门张庭雪亲得不能更亲的徒孙，在赵真良一系弟子这边，向来就没怎么受到正常对待过。
尤其是这一次，奚清风的举动与用意，同样也传到了他们的耳中，难免会对金清钧生出几分警惕之心。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柯玄川对两人笑道，“这次特地过来，想必你们已经赚得了足够多的玉叶，是要炼灵器罢？”
沈清寒点点头，柯玄川随即带着三人走入宝库之内。
金清钧与陆清英在入口处分开，各自去取自己需要的妖族躯体。
而沈清寒需要的炼器材料早就被特意保存了起来，此时已经有弟子替他去取了。
“听说师侄打算炼制一把羽扇类的灵器？”
沈清寒回头一看，却是柯玄川又过来找他搭话了。
“是也。弟子几个月前恰巧得到了一些暗鸦之羽，正适合炼制一把羽扇。”
柯玄川点点头，又微微蹙眉，“当时那些暗鸦之羽入库前，我也看过了，数量似乎少了些。”
“炼制时稍有不慎，怕是无法顺利成型。”
沈清寒心中一动，脸上立刻摆出求教的神色，“不知宝库内可有其他相性接近的羽毛，师侄再去换些来？”
柯玄川呵呵一笑，“师侄放心，我已经......刚好，这就来了，你自己看看吧。”
沈清寒一看，那名去取鸦羽的弟子已经回来了。
打开对方递来的木盒，里面摆放着满满当当的羽毛。
只是其中除了沈清寒之前见过的那些鸦羽，还多了不少纯白色的羽毛。
“师叔，这是......？”
柯玄川从中拾起一片白色的羽毛，轻轻挥动，“师侄可曾听说过，鸟妖以凤为尊？”
沈清寒自然听说过，出于某些缘故，他对凤族颇有些了解。
“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凤；黄者，鹓鶵；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
柯玄川望向他，“而这些，正是鸿鹄之羽。”
沈清寒的脸上立时露出震撼神色，这次倒是真心实意的了。
鸿鹄，又称白凤，乃是妖中凤族的分支之一，极为少见。
凤族当然不止柯玄川提到的这五种，所谓“凤象者五”，只是人族早期典籍上的记载罢了。
像是当年杀死李玄池又为金玄明所杀的那只血凤，在上古时就为人所不知。
像这类天生高贵的妖族，降生时便被尊为大圣，实力大多与人族日烈境的修炼者不相上下。
经年累月修炼过后，有少部分妖族大圣能达到地摇境修炼者的实力。更有甚至，实力与天乾境的宗师也不相上下。
总而言之，白凤鸿鹄之羽，尤其是可以炼制为灵器的，极为难得。
沈清寒也拿起其中一片，左右看了看，“真华山里还有这样的宝贝......”
柯玄川脸上浮现出一丝自豪，“这乃是家师当年亲手斩杀一头鸿鹄后得到的。”
“这些鸿鹄之羽一直由师父自己收藏着，前段时间正好听说师侄要炼制羽扇灵器，便忍痛割爱拿出来了。”
沈清寒闻言连忙推却，“这我怎么能收！”
“如何不能？”
柯玄川正色道：“正所谓宝剑配英雄。这新一代的清字辈弟子中，我和师父最为看好的人，就是师侄你啊。”
所谓的新一代清字辈弟子，一共就三个人。
沈清寒心中发笑，脸上的拒意也恰到好处地松懈了几分，“这......还是太过贵重了些，我收不得......”
“师侄这次下山，为我真华山又做了不少大事，这是你应得的。”
柯玄川笑容略收，“难道说，师侄一再拒绝，实际是厌恶于我？”
“还是觉得我柯玄川恶名在外，不想与我太过亲近？”
沈清寒忙说不敢，立刻收下这一大盒的鸿鹄之羽，柯玄川这才重新露出笑意。
“说起来，师侄过几日还要赶往越州，去清剿那星野观的妖族余孽吧？”
沈清寒应是，已经懒得计较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入他耳中的了。
柯玄川点点头，“正好。越州东南沿海之处，有一专擅于炼器的宗门，名曰星炉宗。”
“声名虽不显，其弟子的炼器技艺却是九州顶尖的。”
“师侄手中的这些材料极为难得，也别浪费在真华山了。只要自备足够的材料，他们会无偿为你炼制灵器的。”
这倒是意外的消息了，沈清寒再次向他郑重道谢。
“师侄少年老成，比其余的同辈弟子都可靠些......”
柯玄川看似随意，心中的真实用意却已展露无疑，“此次前往越州剿妖，行动时还是由你主导为好。”
“金清钧师侄到底年轻了些。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师侄你这样稳重机敏的人，其余真华弟子也是这般觉得的......”
沈清寒也都一并应着，反正也只是答应着而已。
正说着，金清钧已经抱着选中的炼器材料走过来了。
柯玄川立刻闭口不言。
“都选好了？”
沈清寒望了一眼他怀抱中的材料，既有金石灵木，又有装于瓶中的玉髓。
而炼器的主材——妖族的躯体，似乎是一截较短的腿骨。
金清钧点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师姐怎么还没过来？”
“要不我先去吧？炼器也要时间，省得我们三人一起过去，要多等不少时间。”
“金师侄所言极是。”
柯玄川露出微笑，指着宝库的另一个角落，“炼器之处就在那边，师侄可以直接过去。”
金清钧闻言就要朝着那边走去，被沈清寒一把拉住了，“还是等等吧。”
他既然已经知道有更好的炼器之处，自然不能让金清钧白白吃亏。
柯玄川也不以为意，只道他是同门情谊深厚，客套几句后就自行离开了。
两人又在原地等了片刻，仍然不见陆清英的身影。
“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看看。”
略作交待后，沈清寒将木盒托付于金清钧，独自朝着宝库深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