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派掌门当日便离开真华，回到各自的门派，无论愿意与否，都不得不开始着手安排弟子出山历练之事。
只有一人除外。
“余观主。”
沈清寒有些无奈。他和陆清英前脚刚回到荷塘边的木屋里，余同尘后脚就跟过来了。
陆清英倒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虹月观的观主，难免有几分紧张。
余同尘随意地摆了摆手，“这不是李真年的屋子吗？怎么被你们占了。”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庄闲云的过往，沈清寒干脆一指身旁的陆清英，“她是李真年师祖的亲传徒孙。”
余同尘果然不再多问。
他在水边盘膝坐着，似乎对眼前的一方荷塘十分感兴趣。
两人亦无可招待，只能在一旁陪坐着。
片刻后，陆清英想起前些日子他与沈清寒单独会面的事情，以为两人私下里有话要谈，遂提出要先行回去修炼。
余同尘拦住了她，“你是清英罢？”
“不要紧张，我这次是来找你的。”
沈清寒与陆清英皆感意外，还未开口，半空中又传来一人的声音：“不行。”
待那人落下，却是真华山的掌门张庭雪。
余同尘淡淡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张师兄拒绝得倒是快。”
张庭雪望了望屋内的沈清寒与陆清英，对着余同尘冷笑一声，“我道你怎么迟迟不去，原来是想将他们两个骗去虹月观！”
余同尘抬手一招，池中飞起一朵盛开的莲花，缓缓飘入他手中。
他深嗅一口，“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我只不过想请他们去虹月观做客罢了。”
张庭雪只是冷笑，“当年你看中清怀时也是这般说的。若不是他父亲杨玄平亲自上门要人，师弟还不肯放他回来呢。”
余同尘脸上露出了几分不知真假的意外，“原来清怀自己是这般觉得的吗？我以为他与灵萱两情相悦，特意逗留不走呢。”
“所以你这一次又故技重施，先将清英骗去，令清寒也不得不跟着同去？到时候你再将两人扣在虹月观，久而久之，他们就成了你虹月观的弟子了？”
陆清英与沈清寒此时总算听明白了一些，不由得相顾无言。
余同尘终于词穷，他无奈道：“十年之期将至，你总要挑个人送到我虹月观吧？”
“还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吗？”
沈清寒好奇道：“十年之期是？”
张庭雪望向了他，“清怀没与你说过吗？”
原来，在真华山和虹月观间有一个持续了几百年的约定：每隔十年，双方互派一名弟子到对方的门派中，以作交流。
世人皆谓，虹月观之所以能从千年前延续至今，与这个约定脱离不了干系。
杨清怀正是六十年前的交换弟子。而二十年前，被誉为“真华双杰”的李玄池与金玄明，也被送往虹月观中修炼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并因此结识了金清钧的母亲。
“弟子并不想被交换到虹月观。”陆清英拒绝得十分干脆。
余同尘也没有太意外，“清英是舍不得真华山？还是......”
陆清英望了一眼沈清寒，“弟子明白，余观主此行实际是为沈师弟而来，我不过是附属罢了。”
“于我而言，这是羞辱。”
余同尘闻言，正色道：“是我失虑了。”
“若我此时诚心再邀，清英可还愿意来我虹月观中作客月余？”
陆清英仍是摇头，余同尘也露出了几分遗憾之色。
他很快离去，张庭雪亲自相送。
“真是遗憾。”
两人在真华山外悬停着，余同尘望着眼前翻滚的云海，叹了口气，“我实际是想帮师兄一把啊。”
张庭雪望他一眼，“不要做多余的事。”
“就让他们这样相处下去，我相信清寒自己会处理好的。”
......
余同尘走后，陆清英也未开始修炼，而是坐在荷塘边出神。
“师姐？”
沈清寒在她身边坐下，“后悔了？”
陆清英瞥了他一眼，“我是在想师弟如此受人喜爱，两大圣地的掌门都对你喜不释手，我是不是只要抱紧师弟的大腿就够了？”
“师姐可算意识到了！”
沈清寒脸上喜悦难抑，“我早就和师姐说了，尽管将下半生托付于师弟便好。师姐不听，偏偏要自己努力。”
陆清英轻哼一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又收敛。
“在真华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我显露的时候了。”她喃喃道。
沈清寒在一旁亦是感慨，“时势如此，正是给你我扬名立万的机会。”
“师弟打算什么时候下山？下山后又要前往何处？”
沈清寒望着她：“师弟随时可以下山。哪里最需要我们，就去哪里。”
陆清英沉思片刻，却又露出几分颓然，“我们现在的实力还是太低了些。烈州前线去不得，平州、越州战事平缓，又做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沈清寒不由微笑：“师姐此时豪情壮志，倒不像个女子。”
陆清英望向他：“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沈清寒肃容，“师弟也在盼望师姐能早日达成心中夙愿。”
陆清英展颜一笑，“要实现我心中夙愿，也离不开师弟的助力。”
“师弟修为愈深、声名愈显、在人族地位愈高，离我们的目标也就越近。”
她住口不言，却在心中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只要届时你不弃我而去。”
两人坐得极近，实则间隔万丈之渊。
这样的距离，在他们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定下了。
维系自己与沈清寒的那道铁链，究竟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沈清寒现在有很多后路，可以随时将她抛下，但自己一旦松手，只会落入无尽的深渊里。
此时沈清寒又握住她的手，指尖就像他此时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轻佻。
“为了师姐，师弟会加倍努力的。”
陆清英只是怔怔望着他。
沈清寒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将头又凑近了些。
陆清英也不躲不避，而是双目轻闭，微抬下颌迎合着他。
如兰之气扑面而来，沈清寒不再犹豫。
“......”
金清钧此时尴尬得恨不得跳进荷花池里，可这样更会引起荷塘对岸两人的注意。
他还没想到脱身的办法，那边几乎就要贴上的两人却同时顿住，接着都望向自己这边。
“呃......”
金清钧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看何处，眼神在满池荷花中不断游移着，“师兄师姐不必管我，继续就好......”
“师弟这就回去了！”
他刚跑出两步，身后传来沈清寒略显无奈的声音，“回来。”
金清钧又乖乖回去了。
“师弟来得正是时候，我和沈师弟正在商量下山的时间与去处。”他落座后，陆清英如此说道。
她面色平静，语气也是十分平淡。
这是在说反话吗？金清钧忍不住暗想道。
沈清寒此时又想到已经离去的余同尘，心想着若是将金清钧交换过去，别人不说，他自己恐怕会很乐意。
“师弟若再早来一刻，说不定还有更妙之事。”
这就是在说反话！
金清钧心中极为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