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墨大概知道了从风所说事件的全部经过。
并且明白母亲难逃此劫。
所以当从风因为母亲之事向她道歉时,她只是微微浅笑回答,那是她应该为她所有行为付出的代价。
法庭判决时她没有出庭,她不想再见到能够那样对待自己的血亲。
而几日后,母亲却传话,要求与自己见面。
从风屡屡劝导之下,沉墨终于答应见她。
看守所里,孔蔷穿着黄色条纹的囚服,坐在沉墨与从风对面,长发被削剪成及耳短发,不施粉黛时让人觉得她如颓败的玫瑰一样枯黄。
“墨墨,关于以前的事情,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不过,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母亲嘴唇干裂,眼里流露出极度自然的悲伤。
她竟然也会悲伤。
“你父亲……冬和,他已经去世了……”母亲似乎对“死”字难以启齿。
沉墨惊诧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和他离婚以后,我跟了一个山西老板。那时候我根本不似现在这般不堪,我也纯洁过,我也善良过,我也同你一样美好过,可是那个男人,却把我换给另一个男人,做******……从那以后,我对男人再无好感。于是,我持了好几个假身份,穿梭于各个男人身边,骗他们的钱财供自己欲求不满的物质花销,直到95年,我遇上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商人。那时候,你父亲在南方已经慢慢扎根,他本来应该有他的完美生活,偏偏有一次,我跟着那男人来南方,遇上了他。你知道,我是爱他的。我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就是你父亲。他后悔和我离婚,可是他已经满足不了那时我的物欲,所以我明里与那商人来往,暗里跟他联系。后来我碰上自己认为更值得交往的男人,准备用之前的手段把那商人甩掉,哪知那商人竟然找了黑帮来绑我回去,我向你父亲求救,你父亲很快赶来救了我,可自己却被那些人砍了十多刀,送到医院时已经失血过多,无法抢救。”
孔蔷泣不成声:“我明白我自私,可我是那样爱他的啊。而我的爱,竟然抵不过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他埋在哪里?”沉墨手指紧紧拧在一起,从风的大手覆上来,轻轻安慰她。
孔蔷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墓地的详细地址:“这件事情,我从没跟你爷爷奶奶提起过……我怕他们接受不了,我怕他们怨我,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接下来的半辈子,我会努力去改过自新……可是女儿……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妈妈’呢?”
沉墨抿嘴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转头离去。
“蔷姐,如果你们没有对墨墨做那样的事情,我也不会让事情演变到今日的地步。”从风叹一口气:“你好好保重。”
随即也起身出门。
孔蔷捂住脸,恸哭不止。
爷爷奶奶来深市的事情沉墨完全蒙在鼓里。
从风也毫不知情。
爷爷说是她妈妈要求见二老,才有警察把他们接过来。
“孔蔷那娃子多好,怎么现在就进监狱了呢?”爷爷喃喃道。
他并未在深市住很久,不到一个星期就回了乡下。
那段时间从风与沉墨陪他逛了深市最值得游览的地方。
临走之前,爷爷默许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你妈说得对。”爷爷已经不似曾经那样黑亮,而泛着些许灰白的眼睛里慈爱的光芒落在沉墨身上,“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做老人的也放心。”
很久之后再提起,从风都说,许是母亲孔蔷对二老说了些什么吧。
她应该明白自己要怎样做一个母亲了。
而这件事情,大概是她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沉墨听得心中发酸。
她也是那样心软的人,不管怎样,那是给了她生命的女人。也是拼命护卫过自己不让外界一切危及自己的母亲。
多日以后,看守所传来母亲自杀的消息。
她趁中午吃饭之机,独自一人溜到监区库房,用事先准备好的布条,上吊自杀。
她的口袋里,留有给沉墨最后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