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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回家以后,小念哭着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爷爷。爷爷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也是最心疼她的人,但是思想里固有的传统观念却让爷爷不得不反对小念想要陪伴和照顾季宁的提议。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爷爷认为在小念妈妈把小念送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他就拥有了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小念的监护人。
只是到最后,在小念泣不成声的请求下,理智终究无法战胜情感的他还是心软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给小念妈妈打去了电话,以马上就要会考但小念地理不好,单位宿舍有很多大学生方便帮小念补习的理由让小念短暂长居在了这边。
那以后,小念每天都会到医院探望季宁。周末的时候,小念还会在家里做些季宁喜欢吃的东西带来陪他一起吃。虽然陪伴的时间不固定,虽然每天的治疗依旧很辛苦,季宁的身体也变的越来越纤瘦,但是精神状态却十分好。大概两人心中也都明白,这算是以另一种方式,成全了他们心中的幸福吧。
而宋医生跟季然,那段时间几乎一秒不停的满世界的联络着当时刚刚开始开展的最先进的造血干细高移植手术。
那是一种骨髓移植到手术,操作并不十分困难,最大的问题是找到匹配的骨髓。只是,即便是亲属之间的骨髓配型成功概率也很小。
怎么说呢,除非病患又同卵双胞胎的兄弟姐妹,那么配型成功率是100%;其余的,跟直系父母进行配型的成功概率是50%左右,因为是一种半结合;与非孪生的亲兄弟姐妹之间的配型成功率大约在25%左右;如果是堂兄妹,或表兄妹只会更低。
所以从季宁的父母,到上海的外祖父母,舅舅姨妈,再到远在国外的祖父母及姑姑叔叔全家,没有一个人跟季宁的配型成功的。于是只能寄希望于更加渺茫的陌生人,那成功概率大概只有几万甚至百万分之一。
那时候,造血干细胞的移植技术尚不成熟。需要提供捐献的志愿者年龄必须年满24周岁小于60周岁,而且也还没有什么脐带血之说。
而大众对于捐献后是否会影响自身健康这件事,也大多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毕竟提取造血干细胞需要周身血液经过特殊的设备在体外循环三周,这种考虑也非常正常。
其实就在中华骨髓库样本比那些年丰富了多少倍的当下,能够配型成功也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更况且当时骨髓库的样本尚不足8000,所以很快的这条线就断掉了。
因为家里有海外亲属关系,当时除了中华骨髓库,季宁的叔叔姑姑也在美国联络了当地的骨髓库。虽然美国的骨髓库样本是中国的几百倍,但是依旧没有找到跟季宁合适的配型。
尽管这很大一部分的结果是在意料之中,但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会期待奇迹的发生。最后,在多方不屑的努力找寻下奇迹真的发生了。因为外省血库接收到的一个最新的捐献样本与季宁的配型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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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所有人都是超乎寻常的兴奋的。尽管手术是有风险的,尽管移植后还是可能会产生排异。但总算是有了希望。
那是小念第一次跟季宁的父母一起吃饭。原本认知里的紧张,羞涩,少了很多,更多的是感慨。病房里的小餐台上已经没有可以放下碗筷的地方,每个人手里的碗都堆满了美食,而眼里则充斥着经历过这场死亡预警后的庆幸与期望。
劫后余生总会比之前看事情更清明,季然夫妇毫不避讳的在桌前讨论起了季宁和小念的未来。甚至谈到了他们的婚礼,他们的孩子。
可老天给却给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第二天一早,中华血库的负责人就给宋医生打去了电话,因为,那个志愿者反悔了。
据血库的人说,志愿者是一名研三在读的学生,很普通的工人家庭,最后不同意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父母担心捐献后他的身体出问题。
就像之前说的,这真的是个普遍也不难理解的原因。但事情出在情况紧急的当下,却让原本以为有机会的当事人家庭很难接受。
季然很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对血库的工作人员说,就算让他用全部的身家去交换对方的造血干细胞他都愿意。但遗憾的事,这件事到最后还是无疾而终了。
一则,血库的工作人员不可能将这样的话转达给捐赠者;二则,既然捐赠人的父母认定了这件事对身体的损伤,在任何一对父母亲眼里,这当然都是不可以用金钱来权衡的。
之于小念,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已经没有地方安放了。除了陪着季宁,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而季宁,保持了他一贯的成熟冷静,虽然他知道这对于他而言代表了什么。
其实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只不过在正常的情况下,在这个年龄,那还是一段长久到很容易被大多数人忽视的时间。
现实放在眼下,季宁只想珍惜和身边所有人的每分每秒。
他能想到爸妈失去他以后会有多么痛不欲生,但他最担心的始终还是小念。
尽管那些心灰意冷到从此单身,甚至激动到殉情的事情都只是小说电影里的桥段。但他真的很担心这件事会真的发生在小念的身上。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算离开了也不能原谅自己。
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小念和父母依旧每天陪伴在他的身边。同时大家也都在等待着那个渺茫的,再一次的配型成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