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满歌醒来的时候,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
她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时,脑袋有些昏沉。
吱呀—
有人推开了那扇雕花的老旧木门,也随之携来一室的寒风。
在寒气中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鹤氅的男子手捧一个药碗向他缓步走来,她心道,这便是两千年前的人吗。
待那人走近时,她才看清了他的面容。
那样清俊,那样熟悉,他分明就是林念初。可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不,不对,林念初还在地府,眼前的这人绝不会是他,她摇了摇头,妄图使自己清醒一点。
“醒了?感觉身体好点了吗”?男子坐在床边把药碗递给她,问道。
黎满歌点了点头,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子,果然,只是容貌相像罢了。她一脸不情愿的接过了药碗。
男子看着她拿着药碗却不喝,皱了皱眉问道:“黎姑娘?你怎么不喝呢”?
她还没有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好是坏,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黎满歌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碗,褐色的汤药,看着就很苦,更加不想喝了。
“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喝”。
“那好吧,这药很贵的,黎姑娘莫要浪费了在下一番心意”。
“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喝的”。她答应的干脆。
男子走出房间后,黎满歌从床上起身,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感觉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她扶着墙壁,找了一圈,终于把目光锁定在了窗台的花瓶上。
黎满歌端起药碗,将汤药尽数洒在了花土上。
她最怕苦了,这闻着就发苦的药,她一口都不会喝。
做完这些后,黎满歌老实的躺在床上等待接收记忆。
随即如山的记忆向她的脑海中倒来。
无巧不成书,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黎满歌。
是当今陛下最最最不受宠爱的七公主,生母出身低微,不到七岁就被皇后送出皇宫,送到了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叫做安镇,位处姜楚两国交界处,属楚境,为保百姓安全,此地常年封闭不与外界连通。
从前还好,有一个老嬷嬷照顾她,然而,就在前几日,她上山采药的时候,从山崖上跌了下来,死了。
原主姓黎,国姓却是陈,也就是说,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被她的父亲承认过。
黎满歌对于这种亲情的看法极其淡薄,毕竟上辈子她是一个弃婴,对于原主父亲的这些行为,她只是一笑了之,并且评价一句“老玩意儿,早晚遭天谴”!
刚刚的那个男子叫做弦生,确切的说原主只知道他叫弦生,却不知道他姓什么。
弦生是个善良温润的人,是原主的邻居,这十里八乡修个篱笆都要找他,他也从不拒绝。
在那个老嬷嬷死之后,原主也打算自杀,却在最后关头,被来借酱油的弦生给救了下来。
这一点,弦生倒和林念初比不了,弦生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两个字---善良,黎满歌想了想林念初杀人时的利落手法,‘善良’这两个字真的和他搭不上边儿。
不过是相像的容貌罢了,他怎能和七窍玲珑的林念初相比?
整理好记忆后,黎满歌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套裙子换上。
按照原主的记忆简单挽个发髻后,她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不算大,但若种上一点蔬菜,应该能勉强让黎满歌过活了。
但从前她只会杀人,哪里会什么种菜啊!
黎满歌对着天感叹道:“生活不易,强行卖艺!”
“黎姑娘,你刚刚醒过来,怎么穿这么少,当心染了风寒”。
黎满歌回头,看见坐在墙头的弦生,沉默了片刻。
半饷,她似是极不情愿的开口问道:“你--可会种菜”?
弦生轻咳一声,脸上笑意更甚。
只见他轻轻一跃,足尖点地,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黎满歌的院子里,“在下略懂一些”。
“那你教我吧,可以么”?
“冰雪尚未消融,黎姑娘可是想要种菜”?
“等到冰雪消融之时,你能教我吗”?
弦生点了点头,笑道:“这有何不可呢”。
下午,由于是早春的缘故,寒风料峭,在弦生唠唠叨叨说教了半个时辰之后,黎满歌披了一件大氅,像个球一样出了门。
安镇素来以花草而闻名,各种各样的花,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钱,都能看到。
在花市买了一大堆菜种之后,弦生决定帮黎满歌把院子整理一下。
冬雪未霁,他拿着扫帚帮她扫了一个时辰的雪。
黎满歌想上前帮忙,却被他朗声拒绝了。
真的是一个……老好人啊,黎满歌心道。
她拿着家里仅有的一点点菜和面,给弦生做了一碗面条,再推拒几次之后,两人最终围着小木桌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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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黎满歌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十九岁那年,林念初种给她的那棵樱花树。
他说过,星星会一直一直陪着樱花树的。
然而后来呢?那棵树怎么样了?
黎满歌想了想,终于回忆起来了,林念初死之后,没多久那棵树也枯萎了。
现在再想起当初,已是前尘往事,斯人已去,她也亦非当年模样。
林亦然,这一世就由我来为了我们而努力吧。
窗外夜凉如水,她披衣下床,颈边感到有阵阵凉风吹来,环顾四周,才知是窗户没有关紧。
关好窗户后,黎满歌便睡不着了。
她提了一盏灯爬上房顶,坐在瓦楞上吹着风,顿时清醒了许多。
早春的风本就清寒,现在又是夜间,便更加寒冷了。
她思考了一下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地府的那个红衣女子说过,在这个世界想杀她的人很多。
但原主一个不受宠到连国姓都不能冠在名字前面的落魄公主,杀她做什么呢?
看来,在现代学的那些东西,还是不能丢弃啊。
“夜深了,黎姑娘还是早些入睡吧”。
温润如玉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黎满歌闻言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坐在另一座房子的瓦楞上。
黑夜中他一袭白衣额外乍眼,却也显得单薄许多,给人一种似真似假的感觉,仿佛这个人下一秒就会乘风而去似的。
“你也是,早点睡”,黎满歌笑道。
她对这个老好人邻居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人家帮了自己的忙。
白色的身形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苍茫夜色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轻叹一声后,她也跳下了房檐。
抬头便是漫天繁星,。
此夜,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