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个山匪目瞪口呆的看着胡彻跑远的身影,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胡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刚才负责搜身的汉子有些懵逼的朝着领头的汉子有些不确定的道:“大哥,汴京到咱们这,有千里路?”
“没......没吧。”
众人沉默。
许久之后,又有声音响起。“兄长,您说这小子是不是骗咱们的?”
“不应该......吧。你们说,他为的啥?”
“不懂。”
“不知道。”
“俺也弄不明白?”
......
“大哥,那......兄弟们现在.......回去睡觉?”
领头的汉子头一次感觉有些头疼,心中犹豫。半晌,这才咬咬牙狠声道:“走!回去收拾家当!咱们兄弟十来个人分开,去徐州!良籍咱们是入不了的!贱籍应该不难!走!现在就走!十天后子时,咱们在此聚头,去胡家村!是真是假总得有个结果!”
夜凉如水,此时已是后半夜,夜间的风还是有些凉意。
胡彻抱着小包裹,头也不回的跑了数里路这才停下脚步,然后寻了棵大树扶着直喘气。
说实话,刚才那波操作有些太过儿戏。不像真的,反倒和三流小说中那些虎躯一震王八之气爆炸的猪脚收小弟一般扯淡。
也不知道该说胡彻牛逼,嘴皮子够溜,还是该说这帮子山贼傻得有点脑残。
但无论剧情需要还是事实,胡彻的一番话注定会勾动这帮强匪的内心,使之产生波澜,甚至滔天巨浪。
打从韩琦那句“东华门外唱名乃好儿”一出,用来讽刺狄青的用意倒是落了下乘,反倒激励世人从文科举的作用被无限放大,甚至被当世人奉为皋臬。而东华门外唱名荣耀无双,也逐渐成了无数寒门子弟的梦想。
“将不知古今,匹夫勇尔。”
狄青是名将,史书上也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当朝除了范仲淹和尹沫少数几个人外,朝堂上衮衮诸公有几人看的起狄青?甚至欧阳修,文彦博,富弼这些文臣大佬都恨不得一刀砍了狄青。
有了这些大佬做“表率”,其余文人自是“从善如流”。可想而知,在文人的眼中,武夫地位是何等之低。
连狄青都招架不住这帮“文痞”,区区山贼土匪就更不用多说。
在那些人眼中,怕是连条狗都不如。
人毕竟不是狗,这些人沦落至此和后世那些犯了错还心存侥幸的人没什么区别。差的就是一个愿意拉他们一把的人,缺的就是落水后那根能救命的稻草。
只不过对这些人来说,有能力的人看不起他们,没能力的人畏惧他们,所以从来也没人想着去招揽他们这帮不成气候的流寇。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可以拉他们一把的人,可想而知这帮山匪心中被掀起何等滔天巨浪。
这事,姑且不论真假,为了一个希望一份前程,即使拼上性命也值得一试,
那边山匪们已经收拾好分成几波人分散了出去。这边跑远的胡彻担心官道上有野兽出没,也寻了棵粗壮的大树爬了上去,随意找了个能躺下的地方用藤蔓绑住腰身很快进入睡眠。
一夜无话。
次日,日上竿头胡彻这才从梦中苏醒,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挣扎着起身却差点一个没留意从树上掉落下来。
“小心!”一个有些浑厚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小哥倒是好胆,这荒郊野外也敢留宿!”
胡彻抱住树干低头一看,一个身材略有发福的白须老者带着一个年纪不过十三四的白净少年此时真站在树下,抬着头盯着自己看。
胡彻冲二人笑了笑,解开系在腰间的藤蔓顺着树干一溜烟爬了下去。
眼前二人衣着虽然平常,不过用的布料确是丝绸,而且看上去质量还挺上乘,看样子家境颇为殷实。
胡彻朝二人拱了拱手,笑道:“嘿嘿,让二位见效。昨儿忙着赶路,路上遇上些事儿,没办法只能躲在树上将就一晚,倒是让老人家和这位小兄弟见笑了。”
那老头见胡彻衣衫虽然破烂,但回话倒是沉稳不乱,不由暗自点了点头,随口道:“无妨,小哥无事便好。某观小哥言行举止不似贫家,可曾读过书?”
胡彻摇摇头笑道,“这倒是不曾,家境贫寒,让老丈见笑了。”
老头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胡彻一番,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此非你只过,何来见笑一说。也罢,老夫见你刚起,想来也没吃早饭,正好老夫这还有几个炊饼便给了你吧。子繶,把包袱里的炊饼拿出两个送与这小哥。”
老头身后的白面小哥笑着点了点头,取出两个炊饼塞给了胡彻,笑道:“着急赶路,包袱里只有这个,还请小哥勿怪。”
胡彻有些不好意思的结果炊饼,挠了挠头道:“谢过这位老人家和这位小哥,真巧饿了。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说完就把那块炊饼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顺口道:“老丈这是要去板桥?顺着这条官道再行一二十里就能能到,到也不算远。”
“如此那谢过小哥了,子繶,咱们走吧。”老头点了点头,谢过胡彻便招呼身旁背着包袱的白面小哥就要继续赶路。没走几步,好像又想起什么,朝着胡彻微微拱了拱手,开口道:“小哥,老夫想跟你打听个事。方才听小哥所言,小哥是从板桥那个方向来的?”
“嗯,是啊。”
“哦。那小哥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说板桥镇外有山贼出没?”
“山贼?哦,确实有山贼,我还碰上了。只不过这会儿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都跑没了。”
那老头闻言眼睛微微一眯,面色逐渐冷了下来。
“跑没了?跑去哪了?”
胡彻没注意到老头的脸色,兀自啃着炊饼,点了点头。
“不知道,听说从良去了。”
“哦?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说来话长,其实昨晚上害我睡树上的就是这帮缺德的山匪。”
“哼!满口谎言胡言乱语!若真遇上山贼,你孤身一人怎能跑得掉?而且,你不但跑掉了,还知道这帮山匪跑去从良了?你这小子莫不当老夫老糊涂了不成?”
只见那老头怒气勃发,指着胡彻的鼻子厉声喝道。
看见眼前的老头突然发火,也是一脸懵逼。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着老者身后的白面小哥用手指着自己一脸不忿。
“原以为你只是个过路的普通百姓,没曾想也是个没出息的!说,你可是那伙山贼一伙的?”
“山贼?一伙的?不是!小哥,你说这话这得负责!”胡彻有些不乐意了,这话能随便说的?
“哼!还敢狡辩!你可知我父亲是谁!”
胡彻有些懵逼的看着眼前这豪横的爷两,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哼!我父乃是当今户部判官包拯包希仁!你这小贼还不快如实交代,你到底和那群山匪是个什么关系!”
“包......包拯......包龙图?”
胡彻彻底懵了。
包拯,知道不?就是那个脸黑黑的、头上还长着月牙儿的北宋名臣!人称“铁面无私包青天”的包拯包希仁!
胡彻有些发懵,下意识的朝着包拯所在的地方凑了上去。
“咦?肤色不黑啊,额头上也没月牙儿啊。面色白净,还有些胖,这就是真实的包青天?啧啧,电视剧真特么坑人。”
包拯老头被胡彻看的有些脸色发黑,忍不住喝道:“你这小子,还不块从实招来!围着老夫想要作甚!”
被老包一声喝,胡彻吓了一跳,忙摆手道:“包公明鉴,其实那伙山贼跟我确实有点关系。但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没和他们狼狈为奸。说实话,我来这地方就是为了找这帮人的。想要劝这帮人从良然后跟我一起做生意。正经的那种,可不是打家劫舍这些龌龊事,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胡彻这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老包也是个急性子,一把抓住胡彻的领口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便跟老夫回衙门再说吧!总有办法让你开口的不是!”
回衙门?老包这意思是要咱挨棍子?
胡彻有些怂了。
要说屁股上挨两棍,最多也就屁股痛几天。可他没户籍啊,经不起查!这要真被弄进去了,一查之下那可就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再想想电视里衙门大牢里面那些什么个皮鞭辣椒老虎凳,心里就有些犯怂。再想想老包的狗头铡,那冷汗顺着额头就流了下来。忙不迭道:“包公且慢!我说!我这就说!”
当下,胡彻只能低着脑袋活像犯了错的小学生给老师承认错误,然后将自己的计划从头到尾给老包父子两说了一遍。
包拯听着胡彻的描述,原本冰冷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或许是上了年纪,腰不太好,后来干脆寻了根大树就那么靠坐在地上,听着胡彻一五一十的把整个事情给捋了一遍。
“胆子倒是不小!”老包盯着胡彻,慢慢开口。“不过这事做的简直不堪入目。小聪明是有了,不过脑子里缺根弦,十足一个愣头青,也就能骗骗这些没脑子的山贼。”
“是!是!包公教训的是,以后一定改!一定改!”胡彻跟个孙子的似的在包拯面前低头哈腰,十足一个狗腿子模样。
老包拍了拍身边的地面,示意胡彻坐下来。
“小子,我见你心思活络是个机灵人,有意栽培你,可愿意随我读书?将来入朝为官,为当今官家为我大宋排忧解难?”
“当官?”胡彻微微一愣,“能随包公读书,彻自然是愿意的。不过为官么?就算了吧。我做不好官的。”
“哼!有老夫教你,你怕甚?”
胡彻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包拯白胖的老脸笑道:“包公,不是我怕。而是我认知中的官和您认知中的官不一样。”
“不一样?何解?”
“呵呵,既然您问了,那彻只能说了,有什么说的不对的,还请包公多多谅解。”
“快快说与老夫听听,老夫倒是想看看你这小子能说出什么个道理。”
“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其实就一句话。”
“什么话?”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