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苦口婆心教诲儿子:“你静心想想,你现在来,我还能见上你一面;如果山花不这么说,你一直死抗下去,咱娘儿俩还能见最后一面么……”
吴大锤听着娘的话,浑身一颤,脚再也挪不动,心里已翻腾开了,蹲在地上痛苦地叹息。
“锤儿,不要躲走了,自首吧,求得政府的宽大。说不准,咱娘儿俩今后还可以再见面呢!”说完,娘皱巴巴的老脸上已是泪水涟涟。
好一阵,见眼前的儿子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娘犯急了,正要跪下苦求儿子自首时,吴大锤吓慌了,赶紧过来双手搀住娘,无奈地连声说:“我听娘的!我听娘的!”在作出痛苦的抉择后,吴大锤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懊悔地长叹一声:“我真浑啊!我对不住娘,该死!该死!”然后,缓缓转过身,象征性地举起双手,拖着沉重的步伐,垂头丧气走了出来。
他刚从屋内走出,早已埋伏在四周的警察就一拥而上,把他按倒在地,戴上了锃亮的手铐。吴大锤未作半点挣扎,也不感到惊慌,似乎早已预料会有这种下场。
他娘同山花哭喊着扑了出来。吴大锤在被押向刑车的瞬间,眼含热泪,还没忘回头深情地向他娘和他妹最后看了一眼……
(原载福建《故事林》杂志)
结婚三月
一、四妹来了
二根今年已三十好几了,却还是光棍一条,家中就瞎眼娘和他过日子。他长得又黑又瘦,一张皱巴巴的脸,满头过早花白的头发,看上去像是快近五十的人了。瞎眼娘托人说了几起媒,但女方一见到二根,二话没说,扭头就走。说起二根,村里人纷纷摇头叹息:“瞧他个丑陋相,这辈子想娶女人,难,难啊!”
别看二根长得歪瓜裂枣的,他却从父亲手中学到一门好手艺—这就是作豆腐。他作的豆腐,方方正正,又白又软。无论你水煮、油炸、凉拌、下火锅,都是细嫩滑爽,口感极好。
他所在的村子离集镇只有三里多路。逢三六九的墟日,下半夜就起床磨豆、滤渣、煮浆、点卤水、压板,一系列程序完成后,一大早他就挑着豆腐去卖。
三月初三,二根正在集镇卖豆腐,突然,不远处一人大声叫嚷:“二老板。”二根开始以为喊别人,也没理会,待来人走近,才发觉是村里在外打工的鲁大刚。
闲聊几句后,鲁大刚笑眯眯地指着身后的一位女子说:“你老娘托我替你在外头找老婆。这女人怎样?想不想讨她作老婆?”
有这样的美事,二根心中不由一阵惊喜,忙定睛打量:这女人身村匀称,体态丰满,面容还算俊俏。这女人也羞涩地用撩人的目光瞟向二根。二根心里如春风拂过,满面笑容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鲁大刚又指着身旁一中年男子说:“这是她哥哥。我返乡在火车上遇见这兄妹俩,说是家中急需用钱,想替妹妹找个合适人家,于是,我就想到了你。”
这中年男子有些无奈地自我介绍道:“我俩是四川绵阳人。妹妹叫王四妹,今年二十三岁。因家里父亲长年患病,弟弟今年又参加高考,急等着用钱,就想寻一个家境好有活钱进的人家。”
一个要补锅,一个锅要补。这桩婚事很快就成了。
二根从镇信用社取出存款,同鲁大刚一起,领着兄妹俩回到家中。吃过中饭,四妹哥接过二根递过来的八千块钱,数完后叮嘱了妹几句,说要赶回去照看父亲,急匆匆就走了。
鲁大刚离开时,拍拍二根的肩膀,挤眉弄眼地嘻嘻一笑:“现在你付了钱,这女人就是你的啦。老牛吃嫩草,今晚可不要客气喽!”
二根脸胀得通红,瞥眼身旁低着头有些腼腆的四妹,裂开大嘴只会憨笑,不知如何回话。
鲁大刚走后,二根轻声对四妹说:“我俩明天去镇上登记,好吗?”
四妹羞红着脸,抚弄着衣角,答道:“我随你。”
“登记后,选个喜庆的日子,办酒席请亲戚、乡邻过来热闹热闹。”
四妹可不同意这么大操大办。她抬起头,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办酒席要花去很多钱。我们农村挣钱不容易,还是积攒些钱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二根见四妹这么精打细算,像个居家活命的样子,心里更像喝蜜一样甜。
晚上睡觉时,四妹铺开被子脱完衣服躺下后,见二根正搬来被褥在床前的竹床上开铺。她不禁讷闷,忍不住小声问道:“你,这是……”
二根嘿嘿笑道:“我俩还没登记,等明天办完了手续,就天天和你睡一床,好吗?”
四妹小声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后,就侧过身去。
就在二根憧憬着第二天晚上享受新婚夫妻床弟之事的温馨快乐时,想不到—
二、四妹病了
第二天,二根和四妹到镇政府办完了结婚手续。在集市上,二根要替四妹买几身时髦的衣服,四妹说不用,二根过意不去,坚持要买。四妹见二根执意要买,就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不如你把钱给我,我什么时候需要再买,免得一口气添置这么多衣服,放在家里生霉虫子咬。”二根想想也实在,就把置结婚衣服的六百块钱给了四妹。两人只是到商店买了些糕点、糖果之类的,准备散发给亲戚、乡邻。
吃过晚饭,洗完澡,两人在房里看电视。二根紧挨着四妹有些性感的身子,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芳香,一种欲望已经萌生。他微笑着正要催促四妹上床睡觉时,突然,四妹打了个寒噤,随即觉得头痛、作冷、流清涕,人软沓沓的没一点儿精神。二根伸出手来摸她的额头,哎呀,滚烫的。他忙问:“你人不舒服?”
四妹愁眉苦脸“嗯”了一声。自己也感到奇怪,怎么刚到二根家就生病?
他娘用手摸着过来,自言自语道:“莫不是刚才洗澡贪了凉,加上水土不服,人就染上了风寒。”说完,教给儿子一剂农村治病的土方—用黄豆煎紫苏水来驱寒散热。
二根赶紧寻来几枝干紫苏梗,抓了一把磨豆腐的黄豆,煎了一会,让四妹趁热喝下。四妹喝完紫苏汤,过了一会,不仅不见效,人似乎烧得更厉害了,脸颊热得通红,手掌心也是汗津津的。二根慌了神,急得团团转,心想,人家大老远来到我这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她娘家交待。想到此,更是心急如焚。村里没有个体医生,正要出门到集镇去请医生,不巧,外头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打得瓦片“哗哗”作响。
四妹睁开烧得迷迷糊糊的眼皮,诧异地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二根答道:“我去请医生。”
“外头好像在下大雨哩,明天再去吧。”
二根取出雨伞,体恤道:“你病成这样,不能再拖了!”说完,交待了娘几句话,就毫不犹豫一头冲进了暴雨中。
到午夜时分,二根才请来医生。此时,他下半身已经湿透,裤腿上也溅满了泥巴。医生进屋后放下出诊箱,取出体温表量体温时,三分抱怨七分感叹地说:“深更半夜又是风又是雨的,往返六七里路,要不是他下跪求我,我真不愿来。咳,男人膝下有黄金,再不出诊,我过意不去啊!”
二根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解释:“我也是一时急的,生怕医生不愿来。”
四妹望着眼前一脸疲惫的丈夫,心中觉得有一股暖流在奔涌。此刻,她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叹着:“你呀!你呀!”
医生诊断四妹患了重感冒,打了一针,服了一次药,不一会,四妹就感觉好多了。
四妹病好后,夫妻俩有说有笑去卖豆腐,墟日里发生的一件事,想不到—
三、四妹哭了
四妹的病慢慢在好转。二根心疼妻子,不让她干家务活,连做饭洗衣的轻微事,他也抢过去做。他去卖豆腐,就嘱咐娘照料四妹。
四妹闲得无聊,就躲在房里看电视。她就喜欢看川剧,尤其是变脸、吐火、滚灯的招式,更是百看不厌,但这样的电视剧又很少。
十多天后,四妹的病完全好了,人也有了精神。她闷得慌,就想赶热闹,跟二根去集镇卖豆腐。
二根当然高兴,心中还美滋滋地想:等四妹将来熟悉了卖豆腐的生意,一个作,一个卖,生意还可以做大些。
这天,二根和四妹正在忙碌着。一伙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喷着酒气勾肩搭背挤过来。
一个光头涎着脸,色迷迷的双眼盯住四妹鼓胀胀的胸部,不怀好意地说:“女老板,你的豆腐卖不卖?”
二根一时没听出光头话中的邪意,误认是来买豆腐的,忙笑着回答:“卖啊,卖啊,你要买几块?”
这伙人一听,拍掌哄笑起来。光头淫笑道:“我只要女老板的两块豆腐!”说着,竟放肆地伸手要摸四妹的乳房。四妹吓得大惊失色,慌忙转过身去,用双手护住胸部。
这时,二根才猛然醒悟,面对光头猥亵的行为,不由怒火中烧,挥手将光头的手一挡,怒骂道:“你这个无赖!”说着,蹿过去搧了光头一巴掌。
“二杂种,你,你竟敢打老子!”光头恼羞成怒,挥手吆喝,“弟兄们,给我上,狠狠揍这王八蛋!”
这伙人“呼”地一拥而上,乱拳对着二根一阵猛打。光头则趁此机会扑向四妹,抱住她,用嘴啃她的脸,还动手撕她的衣裳。四妹尖叫一声,大声哭起来,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见妻子被人调戏,二根从地上一跃而起,掀开光头,紧紧抱住四妹,用身体护卫着她。任凭光头一伙如何拳打脚踢,就是不撒手。
等到镇派出所的人赶来时,二根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流血。
四妹见此情景,气得浑身发抖,揩着二根脸上的血迹,伤心的泪水止不住扑簌簌淌了下来。
二根却反过来安慰她:“莫哭!莫哭!只要你没事就好!”
这事发生后,四妹再也不敢去卖豆腐了,天天在家养猪喂鸡,洗浆缝补。二根卖豆腐回到家中,四妹早已做好了热菜热饭等着他一起吃。
一家人的小日子就这么和睦美满的过着。两人结婚已三个月了,这天在收到一封来信后,想不到—
四、四妹遛了
六月初三这一天,二根卖完豆腐回来,只见四妹手中捏着一封信,满腹心事地正坐在堂房内发楞。他搁下担子,四妹才回过神来,一脸苍白,眼睛中流露出焦躁的神色。
二根关切地问:“家里来信啦?”
四妹轻轻“唔”了一声,脸又扭向了别处。
二根见四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忙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四妹把信递给二根,挺难过地说:“我爹要钱开刀,可我……”
信上这样写道:“……妹你出嫁已有三个月了。现在爹患了胆结石,医生说要开刀才能保住性命。望你接信后火速带两千块钱回家,否则,爹的生命难保,你也不用再回娘家……”
二根看完信,楞怔半晌后,踅进房里,从木箱内里摸出一包钱来交给四妹:“这里是一千两百块钱,你拿着。”
四妹清楚丈夫准备过几天去买黄豆,事到如今,她也不推却,默默接过了。
二根又从衣兜里翻出一大沓刚才卖豆腐的钱来,都是些一元、两元、几角的零票,还有一大把硬币。他边清点边说:“这里有两百多,凑个数吧!”
四妹不嫌弃这些个零钱,也统统收好了。
晚上,四妹躺在床上翻过来复过去的,不知还在想什么。二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宽慰道:“安心睡吧,我会想法子凑齐钱的。”
第二天早饭后,二根说是到集镇上一趟,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二根刚走,四妹有些纳闷,问他娘:“今个又不当墟,不知二根去镇上做什么?”
他娘嘟嘟囔囔:“他只说去派出所,也没说做什么。”
四妹一听,不知为何,顿时神色大变。
等二根返回时,已不见了四妹的人影。他忙问娘:“四妹去哪啦?”
他娘抬起瞎眼,奇怪地反问:“她说有事到镇上找你,难道没见到?”
“没呀!”二根很是惊讶,赶紧到房里去翻看。四妹几件换洗衣服不在,那一包钱也没了。他埋怨道:“也不等我回来,难道就回四川老家啦?”想到此,片刻也不停息,拔脚就往外跑。
跑了一会,远远就望见四妹在急匆匆走着。二根心中松了口气,大喊:“四妹,你等等我,我有话对你说!”
四妹听到喊声,回过头看了一眼,奇怪的是,她非但未停步,反而奔跑起来。二根急了,一边喊着:“你慢点!慢点!”一边加快了步伐。眼看就要追近四妹时,突然,前方转弯处打石场开炮的哨声响了。二根脑子一个激灵,还不等喊四妹不要往前走时,开山炸石的炮已经点燃,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刹时,四分五裂的碎石从天而降。在这危急关头,二根一个箭步扑过去,把四妹按倒,然后全身伏在她的身上。不幸的是,一块片石正不偏不倚砸在二根的头上,顿时,殷红的鲜血汩汩流了出来。四妹从二根的身下艰难地爬出来,见此惨景,一时吓懵了。
二根睁开眼睛,见四妹安然无恙,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凄然的微笑,用手无力地示意衣兜,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这里有六百块钱。派出所的表弟不在,我向其他的熟人借的。凑齐了两千块钱,你放心回去吧!”
当四妹从二根的衣兜里摸出六张百元币时,却发现了一张“输血证明书”。此时,四妹一切都明白了。她心如刀绞,悔恨万分。她正要赶往村里请人抬二根去医院时,二根已慢慢停止了呼吸,可双眼却还睁着,似乎还留恋这美好的生活……
四妹伏在丈夫渐渐变冷的身体上,悲痛欲绝,号啕大哭,边哭边说:“老公,是我骗了你,是我害了你呀……”
原来,王四妹的名字是假的。她本名叫石荷花。她也不是四川人,而是重庆人。她家中无父无母无弟弟,只有一个哥哥。石荷花是一个利用结婚手段骗取钱财的“放鹰”女人。二根竟是石荷花的第五个“猎物。”
石荷花“放鹰”来到二根家,本想彩礼到手后再逃之夭夭,但不幸生了场重病。后来通过一段日子的生活,发觉二根虽然相貌不怎么样,但心地诚实善良,为人勤劳聪明,特别是很关心体贴自己,尤其是那次冒雨下跪请医生和集镇冒死护卫自己的行动更是深深感动了她。她打是主意不走了,就留在二根身边过日子。
“结婚”整整三个月,石荷花的哥哥见妹妹久不回家,大为恼火,就来信威逼妹妹回去。
石荷花接到哥哥来信,知道他生了气,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回家一趟,将这一千四百块钱交给家里,说服哥哥改邪归正,不要去干这卑劣而龌龊的事,自己也不会去“放鹰”坑害人家,然后再返回。但当耳闻二根去镇派出所,竟误以为他从信中识破了自己的真相,叫人来抓她,就赶紧开遛。谁知一场大祸从天而降。这一切,全是自己的错。现在后悔也晚了。
安葬完二根,村里人七嘴八舌又议论开了:“男人死了,四妹年纪轻轻的,又要改嫁了。”“不会吧,人家是外来的女人,该回四川老家了。”
出乎村里人的意料,石荷花竟不走了。她要赎罪,要替丈夫为瞎眼娘养老送终。她这辈子就在二根家过。
打定主意后,石荷花给哥去了封信。意思是:男方看得紧,一直无机会脱身。收到信后,本来是趁他娘儿俩睡熟时逃出,但天黑路滑,不小心摔到沟里跌断了腿,怕是这辈子回不了娘家……
(原载福建《故事林》杂志)
父子捉青蛙
放暑假了,在乡镇中学读初二的古明德回到了大山深处的家。刚回到家里,父亲就给儿子布置任务:晚上一起去捉青蛙。
听说捉青蛙,古明德眉头一皱,心里犯了难。上生物课时老师说过,青蛙是有益的小动物,能捕食害虫,是人类的好朋友,我们应该爱护它。他可不敢拿这些话来教育父亲,只是小声嘀咕:“我不吃青蛙!我不吃青蛙!”
“傻伢子,老子是捉青蛙给你吃?”父亲不禁笑起来,告诉儿子,“前天我去集镇上赶圩,看见好几家餐馆在大量收购青蛙,每斤20块钱。明德伢子,只要捉4斤青蛙就是一担谷钱,多好挣的钱啊!咳,如今街上的人吃厌了鸡鸭鱼肉,都讲究吃一些山珍野味。”
古明德见父亲是捉青蛙卖钱,只想阻止父亲的不道德行为,于是,硬着头皮搬出老师的话来:“上课时我们老师说,青蛙可以捕食害虫,为了保持生态平衡,人类应该……”
“好了!好了!”父亲不耐烦地打断儿子的话,“别跟老子讲些没用的大道理,有谁信这一套。现在挣到钱才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