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程度而言,每个人都是一只裹在茧中的蝴蝶,有的人成功破茧而出成为一只绚烂飞舞的蝴蝶,而有的人终身被困在茧中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橙子说他如今已经破茧而出,今后不会再为什么而感到困顿。
再不能接受的事都接受了,感情上最受伤的事都挺过来了,橙子觉得以后他会是一个超出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想象的要多坚强有多坚强的男人。
“陈粒也参加了?“我问。
“嗯。”
“在婚礼现场什么感受?”
“比我想象中的平静。”
“哦?具体怎样,说来听听?”
“我妈妈看上去很幸福,那个男人和我说过几句话,声音很温柔,他看着妈妈的眼神满是爱意。”
“仅此?”
“我爸我妈都放下了,每个人都有选择他们自己生活的权力,我想了想,我不能一辈子占着我是他们孩子的这个理不放。”
“看来你真想通了。”
“准确地说,我大概是个自私的人,我以后的人生路还很长,我没理由纠结在一个结上浪费时间。”
“这话,有些冷酷。”
“小善,你不觉得这就是生活吗?”
“说来听听。”
“一辈子的生活不可能始终平静地度过,就像一条波浪线一样,有起伏,有平滑,有高峰,有低谷,总有一个坑是你要掉进去的,也总有一个坑是你要爬出来的。”
“这话精辟,感觉突然看清了眼前的某种迷雾。”
“这件事过去了,以后我过我自己的生活,他们过他们的,我祝福他们。”
“完全真心的祝福。”
“当然不可能,不过相比以前,祝福更多了几分真心吧。”
“橙子我觉得这次回来后你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哦?怎么了?”
“眼神不一样了,具体怎么说呢,你以前眼中有雾,现在那层雾没有了。”
我说完这话后,橙子笑了。
他转过身来,靠着墙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只腿平放在地上,一只腿竖起,一只手拎着一罐啤酒,手腕晃动,罐里的酒便也晃荡着。
“快放暑假了。”
橙子突然说道。
我也坐了下来,听到他这话沉默起来。
半个月后的结业考试后过几天就是大学时代最后一个暑假。
在明年大四这个同样的时间,我们或许已经各奔东西。
有些事总是刻意地不去想,但总会有某个瞬间这件事浮现在你面前,当你认真看它时才发现,没有没有理由的逃避,所谓逃避,只是为了使回忆不那么伤感。
两个人都沉默不言。
好一会儿橙子才开口说话。
“小善,毕业时你有什么打算?找份和咱们专业对口的工作?或者说这个暑假开始准备考研?”
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之前不久刚和阿全在外面吃过一次饭。
阿全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那时的我选择了逃避。
难道这一次我依旧是逃避?
“或许吧,也说不定会换个别的行业。你知道,大数据统计,很多人毕业后所从事的行业都不是他原来的行业。”
我说道,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回答有些敷衍。
“理解,谁知道呢?一百个人中也许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阿全默默地喝了一口啤酒,抬头看着渐渐清郎的天,眼神有些飘忽,说道。
清晨的初寒逐渐褪去,天际间的红晕由一点扩散至大半个天,红日探出了三分之一的脑袋,有虫鸟开始叫唤起来,属于这个时候的生机渐渐开始从沉睡中醒来,风吹来,带来了远方的暖意,驱散了空气中的潮湿和沉闷。
但夹杂在我和橙子身边的空气却依旧是那般沉闷。
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在我们心中生成。
我一直觉得有一点很奇怪,似乎不光是我,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段伤春悲秋的时候,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成熟起来,开始探索有关自己生存的价值所在。
会突然想弄清楚自己会有着什么模样的未来,问自己是否活得幸福,为自己的生活而唉声叹气,为未来的不确定而忧心忡忡。
沉闷的气氛中,橙子问我:“小善,毕业后我想出去走走,国内的各个地方,XC拉萨,NMG草原,或者国外,RB的温泉,美国的大峡谷。”
“哦?这是好事,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嘛?”我问。
“我感到很迷茫,我想去外面走走,也许我可以想明白自己一段时间的路如何走。”
“橙子你能这样想已经很不错了,很多人都想跳出现在这个圈子,但都没有勇气跳出。你能这么想已经领先很多人了。”
“这没什么,说句实话只是因为我不缺钱罢了。”橙子突然笑了,有些自嘲地笑。
转而他又说,“如果没离婚了的爸妈给的钱,我算什么,什么也不算,会在毕业时校招进入一个专业对口的企业,然后日后的每一天都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上班,下班,吃饭,拉屎,睡觉,谈个女朋友,分手,结婚,养孩子,想想真是无趣。”
“瞎说什么大实话。”我说。
随后两个人都笑了。
我并不清楚我们俩笑的原因是否一样,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们都是笑自己的傻逼。
“两个傻逼。”我说。
“是啊,两个傻逼,傻逼才想这么遥远的事,正常人都走一步算一步。”
我俩于是继续喝着酒,一罐又一罐。
到头来地上又多了十二个空罐子。
“今天上午什么课?”橙子问。
“只有一节大课,力学课吧。”
“逃吧。”橙子说。
“我专业课从来不逃,这是原则。”我苦笑摇头。
“什么狗屁原则,躺在床上睡觉多舒服。”橙子嗤笑。
“人活着总要有些约束,不然,感觉不到自己活着。”沉默片刻后我说道。
“去你的吧,走吧,我睡我的觉,你上你的课,我们分道扬镳。”
橙子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胳膊。
“才六点多,走,好久没跑不了,去操场跑一圈去。”
我也站起身来,突然怀念起操场上的橡胶跑道来。
似乎那里依稀曾有一个少年特别享受那种奔跑如风的感觉。
“也行,好久没跑了,走吧。”
两人于是捡起地上的空罐子装进袋子里,推开了那扇铁门,离开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