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收到的第三份军报中夹杂了一封书信。
信面标明是苏夫人写来的求援信。信中内容很简单,只是求援,除此之外只点明城中余粮不足,最多坚持三日,希望主国的援军能够迅速抵达。
严律将信在手中甩着,问传令官道:“信是谁交给你的?”
“是一个从冬火卫城中逃出的卫兵将信送到了监察前哨。”
严律令退下传令官,对一旁的公孙落樱问道:“你觉得这求援信如何?”
公孙落樱掌控了瀚海流云骑的兵权,是以在议军堂中即也有了她的一席之地。不过今日议军堂议事并非是预议,而是急议,公孙落樱也是被从“天下不问”紧急调来。公孙落樱看一眼书信,发现上面印着冬火卫城的城印,道:“信是真信。但总感觉有问题。”
严律道:“从冬火卫城到监察前哨之间,骑马也要三日路程。若是在那三日前送出,余粮不应写做还剩三日,当以写信日期为限。”又道:“冬火卫城城围甚密,又如何有人能够从中逃出将信送来?其中定然有诈。”
严律说完深望公孙落樱一眼,只觉自己的这个徒弟还有待打磨,对众将领说道:“敌军的目的我们不用过多猜测,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救城、救人。其中有诈,敌军又怎会不知我们料想不出。这封信有恃无恐,断定我们救所必救,说是一封求援信,倒不如说是一封挑战书。”
一名将领出首道:“太微大人,请允许我带领骑兵快速增援。”
“你需要多少人?”
“十万足以。”
“莫夸海口。十万骑兵,这是上一次我们被歼灭的援军中的骑兵总数,加上步兵十万,俱丧敌手,你如何能敌?”
那将领悻悻退下:“是。”
严律又道:“从此驰援冬火卫城,普通骑兵至少需要十日方能抵达。不论冬火卫城的余粮还有多少,定然再坚持不过十日。如需迅速驰援,我们需要一支精锐。”
严律转向公孙落樱行了一个君臣之礼,道:“请公主派出瀚海流云骑驰援冬火卫城。”
公孙落樱正待答应时,一位将领上前问道:“公孙公主带兵没有经验,瀚海流云骑又是国之根本,太微大人,您曾亲口说过瀚海流云骑不能妄动,为何……”
严律肃然道:“公主并不会亲自带兵。她还不能离开‘天下不问’太久。我主国两大精锐,出其一留其一,国本并不为动。”
“可是,另一只精锐是只有国主能够调用的无命皇武。现今国主未立,如何能发挥其用?”
“国主未立,但不会永远不立,明日朝行殿,议立国主。”
一众将领听罢,都感匪夷所思,明日便要立主国国主?那之前的嫡主踪迹,派系争议,难道都已经解决了?
严律没有给众人太多嘈杂的时间,公孙落樱已答应了他的请求,令道:“命,李瀚海为将,自在行为随军军师,霖伶为副将,领瀚海流云骑五千军为援军前锋。解伊将军,我与你风林营骑兵十万,为后军,火速驰援。”
解伊于众将之后走到前来,接过兵符,道了一声“接令”。自在行未在此处,另有一人发出疑问:“李翰海?那是李连将军之子?”
一人道:“没错,好像只有十五岁,太微大人,您确定让他带兵?”
严律道:“并非我意,瀚海流云骑已不归我掌管,那是李连将军向公主请求后决定的。”听是如此,那人也不再多言。有自在行学师作为随军军师,带兵者是谁,大家倒也不会太过担心。“好了,你们退下吧。”众人各自退出议军堂后,严律道:“公主请留步。”
公孙落樱早就揣摩到严律对她还有话要交代,是以走得慢吞吞地,听到严律声音立即便折返了回来。
“师父,你说明天要立国主?我怎么事先不知道?”
严律未答其问,反是问道:“落樱,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派瀚海流云骑前往冬火卫城?”
“瀚海流云骑强大,速度快,作为紧急援军最好。”
“此为其一,其二是我要让你获得军功。”
“军功?”
“明日朝行殿议事时我会支持立你为国主。”
“什么?!”
“你不用担心,到时我只会提出建议,你想当国主可没这么简单。不过为了防止内中生变,所以我留下了五千瀚海流云骑为你做卫,由李连将军亲自领兵。”对立公孙落樱为国主这件事,严律自从姜庸那里得到这个讯息以来,日思夜想,斟酌损益。毕竟这件事真要做起来,绝不会是一语能成。严律虽然终说出了要立公孙落樱为国主,但在他心中,却不知姜庸这块他山之石,是否真的可以攻玉。
“师父,是不是姜庸和你说过了什么?”公孙落樱听到自己要被立为国主,免不了的非常惊讶,但这种惊讶明明应该更深重一点,可公孙落樱却觉得自己好像惊讶虽惊讶,却并不存什么深重,此刻再听此语,只是满脑子疑问是不是姜庸又蛊惑了自己的师父。“你别听他胡说,他的鬼点子,您怎么能总往心里去呢?真不知道他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
严律倒是惊奇问道:“怎么,师弟已经和你说过了打算将你立为国主之事?”
“师弟?”
“嗯,你说的姜庸,就是我的师弟。算起来,应该也就是你的师叔。”
“我……我的……师叔?那我,是他的师侄???”对此,公孙落樱较比听到立她为国主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才是深重的惊讶。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严律猜想看来姜庸早己有了要推立公孙落樱为主国国主的想法。
“他,他怎么能是我的师叔?师父,您的师父是谁?凭什么可以这样。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会不会,会不会再见到我就会喊我……”
“落樱——。”
公孙落樱想自己这次又屈居在了姜庸之下,还是辈分这种根本毫无办法改变的情况。师叔……她一想起姜庸坏笑着在她耳边吹一阵风,坏叫一声“师侄”,那种感觉,着实让她有想要当场横剑自刎的冲动。
“落樱!”
“师父。”公孙落樱反应了好一会儿,道:“师父,他,他只是问过我,并没说,说什么。”
严律看他徒弟心神已不在此,也便不再多问,将此事自此作罢。
第二日朝行殿之上,严律提出要将公孙落樱立为新一任国主时,近三十位大臣,有二十五位明确反对。剩下的也没有一个站出来表示明确支持,处在了观望状态。
这件事没过多久便被传到了世人耳中,立公主为国主这种事,人们全没听说过。又知要立的是公孙落樱这位名头甚是“响亮”的一位公主,人人都不怎么看好,也不怎么支持。可惜他们没有什么话语权,要做决定还是要看主国众位大臣的意见。
此事暂无定论。公孙落樱在皇宫之中逗留了几天后返回“天下不问”时,是趁着黑夜。她要躲好一个人,绝对不能和他见面然后从他口中听到“师侄”二字。
公孙落樱下了船,在“天下不问”门口转了几圈后,没有发现姜庸的踪迹,才放下心来。不过等她走进正门时,却正好看到又有一只小船飘飘荡荡的从水上飘向了泊岸。
公孙落樱心道:“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是某位学师吗?外人应该不可能被允许通过湖外的戒严。”
船上人下来船,公孙落樱只见那共是二人,夜晚太黑她看不清两人面貌,只看到一个人浑身火红,即便在黑夜中,那种红也让人完全移不开眼。待二人走得近了,公孙落樱发现,其中另外一个人她却是认识。
认识的那位,是原来凤阳城护心小姐的主婢,凤月儿。
公孙落樱试探着问了一句:“护心?”她以为护心或许在她们身后,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月儿看到公孙落樱后急步向前,边跑边问:“公孙公主,是公孙公主吗?您可知凤心少爷现在何处?”
泊岸上的七十二甲兵,重新选调而来的,摆开阵势阻开了前来的二人。
可还没待公孙落樱下令使其退下时,只见七十二甲兵的半圆形盾阵竟没有任何预兆的瞬间垮散了。众甲兵一时间全部四散而倒,横七竖八,仰着的,趴着的,还有不少人手中持着的重盾来不及收放,径自砸在了身上。
公孙落樱知事情不对,七十二甲兵围上来时,她见那火红女子袖手有微微伸动,公孙落樱心想:“难不成这些人是被她放倒?这人难道会使什么妖术不成?”再看那红色女子时,果见其手中多出了一朵花。
花也是红的,黑夜遮掩了花形,却遮不住那夺睛的花红。
这火红的女子是谁,就连月儿都不清楚,月儿只知道她救了自己,杀了涯风。
月儿还知道她来凤阳城是为寻找一样事物,而后来月儿又知道了她要寻找的不是事物,而是一个人。
人是凤心。
月儿第一次遇到这个火红的女子,是在她去不语楼查看凤燕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