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一词,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
人们不能保证有一项发明是永远不会坏的,因为自身时间的局限,又根本无法见证永恒的事物。人对自我存在质疑,经验最丰富的名医也无法给出每次手术都绝对成功的保证,那么,究竟“永恒”这么自信的词,对人来说,是用在什么地方呢?
她能听到这个词的地方,往往来自新人的婚礼上,新浪会信誓旦旦地对新娘许下承诺:“我会永远爱你,照顾你一辈子。”,然而现在是个离婚率极高的年代。
所有的事物都在变化,气温不固定,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一样。景色不是永恒的,她在幼年抬头时能望见夜里的漫天繁星,如今只剩寥寥几颗,而且要在仲夏的夜里才能欣赏到,白天望去天空似蒙了层灰的纸,不如从前蓝而干净。天空和家具一样,也是会旧的。学校门口的书报亭、老式的收音机、黑莓手机、曾经的人......许多事物都伴随长大而消失。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从外壳到内心,层层都发生着变化。
永恒指向的是变化,是创造和消失最完美的组合词。
上帝是一位善变的作家,永远在改写上一秒自信满满的剧本。
她望向陈列书架上触手可及的畅销杂志、荧屏上自信微笑着的银色人物,引领风向的标杆给这一代传输着他们的理念:命运,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吗?
那曾经自我的人变得身不由己,终有天不像自己。这样的人不会在少数吧,因为她是,他也是。
对她来说,遇见不同的人,才要开始不同的命运。
人与人的关系就像钥匙与锁,有时你转动他人的生活,成为开启他人大门的钥匙,有时又像被动旋转的锁,因为其他人发生了360度的转变。
人被命运转动而发生改变,结论是命我自立的人觉得自己成为了太阳。太阳以强大的吸引力牵引天体运动,使银河系内的行星都围绕它转,但同时太阳也在围绕着一个更大的宇宙中心——超质量黑洞,由暗物质统治着太阳的转动及。宇宙里一切其实都是如此,互相牵引。
她认为能掌握命运的人太自信,也可能是她太自卑。总之,命运的话题,对她太过庞大和神秘,她永远不敢揣测未来会发生什么。
一生万物,万物归一,一个人即是宇宙的缩像。
她叫林震羽,和名字的谐音一样。她的人生时常会下起雨。
她今年二十岁,在本地的大学读大二会计专业,星座是巨蟹座,爱好阅读、写作、可爱的小动物,喜欢鬼灵精怪的歌手徐怀钰,崇拜CBA篮球明星林书豪,因为觉得那是个很有信仰、电视上很爱笑的男生。
她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家,父亲的公司正巧位于两个地方中间,每日早晨会开着黑色的宝马车送她到一个巴士站,她再自己搭车上学,放学要后花一小时转乘两趟巴士回家。她不喜欢自己的专业,是因为当年填志愿时父母不断撺掇报现在的学校,说学会计到哪儿都有人要,对于迄今为止还没有找到热爱的方向的她来说,只好走一条大多数人认为的“安全通道”。
虽然她自认为是性格叛逆、思想独立的女生,但还是选择了随波逐流。未来会怎么样,因为她还没有人生规划,所以问她也完全不知道。
家在城市最繁华的区域,入住时还是全市一流、环境优美,由著名的物业公司陆家嘴管理的住宅区,但随着城市的建设,这座名为尚洞园的小区逐步没落了,变得拥杂、老化,如今归入本地三线。令人堪忧的就是小区路面,对停车场的规划不完善,导致了住户用车越来越多,而车位不足,现在的车遍地乱停。从15楼的天台往下看,像往一个男生的房间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汽车迷你模型。
她习惯了走读,温馨的家比宿舍总是安心舒适许多。
伴随着身后温柔的落日,踏着橘红面纱的余晖,她回到了家。
“呼...累死我了。”一下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
原本晶莹的脸庞,白皙的肤色,柔软纤长的睫毛,因为之前的一小时站在颠簸闷热的巴士上,显得疲惫而憔悴,鲜红的嘴唇也感到干燥。
从小晕车的她,第一次外食就不适,父母揽的士带她去医院。最早的出租车会散发出浓烈的机油味,她的嗅觉极其灵敏,坐车后更是头晕目眩、加重了症状。父亲让她把头平放,她靠在父亲大腿上才好受些。快到医院门口时,下车前,她却因为晕车吐在车里。她不适应坐巴士,回家的22路还总是很拥挤,经常没座位得站着,但她只有回家才感到放松。
今天的餐桌上是父亲早上出门前给她准备的晚餐,两素一荤,番茄炒蛋、广东菜心和红烧排骨,都是她喜欢的。
晚饭通常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吃,父亲在她高中毕业后就换了事业跑道、成日忙于建筑工程,常很晚回家,母亲则忠心耿耿地从事了二十多年的酒店管理,于前两年因酒店设施陈旧,拆迁了,但她没多久又找到一家本地餐饮企业做领班,每晚也要八点钟才能下班回家。
“多久没有一家人、在一起整齐地吃顿饭了呢…...”
她的脑海里此刻浮现起闺蜜江胡熙和父母以及外公外婆,一家五口在一起吃饭的温馨画面,心里有些黯然,破了个小窟窿一样,从里头逃出有些忧伤的空气。
自打高中毕业,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生活。两年前还是每天回家和父母围一起吃晚饭边聊学习的高中生,一下子家庭生活和她离得很远。高考就这么成了一道分水岭,过去只成了一张张定格在记忆里的胶卷照片,因为怀念被翻得发旧发黄。
如今,她和家人很少有交集,父母都没有时间和她吃饭,全家只在她生日那天聚餐。父母放下了多年的担子,不用再关心她的学习,但没有了学习的话题就很难找到共同话题。生活改变得始料未及、她心里仍感恍如隔世。
不过父亲每天还为她烧饭菜、送她上学,能吃到一如往常的父亲的手艺,还能感觉到家人对她的关心。她心里还是有些慰藉的。
晚餐后,躺到客厅的沙发上,她塞上耳机、闭上眼睛,聆听让心灵平静的音乐——雨声、风声、雷电声......让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思绪跟着流动......
夜色悄悄地向四处弥漫,室内明亮度退减。
她正靠着沙发垫休息,胸前跟着呼吸缓慢而均匀地起伏,睫毛微微颤动,只发出得安静得与空气融为一体的呼吸声。
突然间iphone猛地一震,收到一条wechat。
来自周佳顺,她的瞳孔微微放大。食指指尖划开屏幕,看到内容后,心里莫名一紧。
“雨,最近好吗?”
他称她雨,林震羽读成林雨,名字间的区别可能是雨下得更久些。
他们之间好像存在某种朦胧的情愫,然而一直又没机会真正地靠近对方。
她回复:“挺好的。”
“什么时候出来见一下吧,王者归来啦。”男孩开朗地回复,一如既往。在文字后面还加了一个笑脸。
“好的。”
心里好像产生了一丝期待。
在昏暗的客厅里,她坐起了上半身,抱着膝盖看向玻璃窗外,已经变成了清凉如水的夜色,在雾蓝的天空中镶嵌着着闪耀细碎光芒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