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艺的最高境界,就是清、虚、淡、远。”箫郎首先从理论上给小弄玉讲起。
清,就是清静无为,如幽静山谷,但并非无声无息。
虚,就是虚无缥缈,如云舒云卷,似有似无。
淡,就是淡泊名利,不追求物质享受,随缘行事。
远,就是超凡脱俗,有远离尘世、山情寄水之悠然。
箫郎所讲,一听就是道家的思想。
人们一直以为道家思想是从老子开始的,从张道陵成立道教,其实前面的那个,错了。从《黄帝内经》可以看出,道家思想由来已久,而道家的修行者从三皇五帝,到老子之时,一直不曾断绝。而老子,是道家思想的集大成者,一部《道德经》,奠定了自己在道家的特殊地位。他在道德经中引用了大量的道家古书之言,可惜记载这些的原书皆已经失传了。
又比如中医的经络,有人说这是医生们的靠日常的经验总结出来的,其实大错特错。中药是尝百草凭经验总结出来的,但经络不是。明朝李时珍说:“内景隧道,唯反观者能照察之。”经络之线路,如果达到一定的修行境界,真气自然就会为你勾画出最全面的人体经络图。李时珍应该已经达到这个境界,才有此言。后世的武侠小说,把大小周天渲染得神奇无比,说什么一通周天,天下无敌,都是胡扯。它与武功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武功是杀人技,而修行是长寿术,根本不同的。
这就能解释了为什么有的高功夫的修行者,能给人看病。因为这些人是真正的看,而不是望闻问切。他能直接“看”到人体内脏及经络运行情况。来个病人,他一看,哦,是这个穴位堵塞了,或者有寒气了,等等,就把这些疏通了,病就好了。其实就是“天眼通”。而如果一位中医有“天眼通”,那他就是真正的神医,此前亡于秦国的扁鹊就是这样的医者。
箫史不仅理论讲得好,还边讲边示范。
小弄坟注意到,箫史的箫,与平常的不同。它就是一根竹子取了几截的样子,而不是十六排管子的排箫。
“这是我师父做的,这种箫比那种排箫更好学、更好吹奏,携带也方便。”
“我也要学这种箫!”小弄玉立刻叫人安排玉匠给自己用玉石比照箫史的洞箫,做一个玉箫。玉匠们舍工费力、精雕细琢,不几日就到手了,正是小星星现在床头挂的那个玉箫,不过现在还是新的。
箫史拿到手中,先试着吹了吹,点了点头,意思是可以的。然后递给小弄玉。
小弄玉嫌弃地让侍者去冲洗了一下,这才含在嘴里试吹。但总是心里怪怪的,这个箫刚才可是被这个怪叔叔在嘴里含过的,不觉心里就有了异样的感觉,脸上也有些发热。
箫史修道之人,立时觉察到她气息微乱,当即道:“小公主,学箫必须心清神宁,才能吹出其中韵味。你还是有些心浮气躁。这样吧,我先教你吐纳之术,既可健身,又有助于箫艺。”
小弄玉正因被觑破心思而又羞又恼呢,一听教吐纳之术顿时来了兴趣。
所谓吐纳,吐故而纳新。吐,就是呼气,纳,就是吸气。呼吸人人会,但修行之法,就含于其中,百姓时时刻刻呼吸而不知。其秘诀,在于“随息”二字。
箫史教她的,正是“随息”之法:行、坐、卧不限,身正而放松,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一呼一吸,皆明明白白清楚自己在呼或在吸。每一吸,都要从鼻吸到腹部,每一呼,再从腹部到鼻子吐出去。如此往复。每一呼每一吸,都跟着走,心里面清清楚楚。
大道至简。修行难在有师传授、自己坚持。古代不比现代,没有书,还是竹简,识字的也没有几个人,知识传承,尤其是修行传承,全靠师父口传心授。古人难在无师,而现代人,则难在社会诱惑太多,难以坚持孤枯的修行生活。
小弄玉依口诀,每天早晚修行,一段时间后果然感觉头脑清醒、身轻气爽。她见父亲每天身疲力竭,就领着箫史,通过自己的亲身体验,让父亲相信箫史是修行之士,并依传授试验了几天,果然有健身清脑之效。
秦穆公大喜,想请他当官,但箫史不授:“乡野之人,闲散惯了,不耐朝务,只愿将箫艺传于小公主足矣。”
秦穆公只能厚赐一些财物。
箫史表现出的潇洒风度,让开始步入青春期的小弄玉产生了倾慕之情。小弄玉心中偷偷喜欢上了箫郎。不仅是萧郎仪表堂堂,更在于他因对财富与权力无所求,故无所惧,在大王面前不卑不亢,不像诸官僚在大王面前唯唯喏喏,看在小弄玉眼里,那真是说不出的风流潇洒。看到箫史眼睛就会发亮,两个人的手如果发生接触,小心肝就会“碰碰”直跳,但她偏喜欢这种接触。这种类似于心律不齐的现象让箫史很是摸不着头脑:难道小公主有心脏病?
每当这个时候,箫史总要细心观察小弄玉的内脏,可没有毛病啊!不错,是观察,内观,箫史是一位养气功夫很好的修士。除了修行,就是吹箫。他一个孤儿,又是从小跟着师父修行,那里懂这些儿女情怀。男女之别,在古代,头发长短也差不多,好像就是女人胸前有点鼓、声音有些细而已。
小弄玉心中偷偷喜欢上了箫郎,外在的表现,则是对箫史的传授学习起来尽心尽力,吐纳如此,吹箫也如此。
练习吐纳,她早晚各一个时辰,慢慢地,她感到吸气吐气,心不会丢失了。告诉箫郎后,箫郎说:“这是心息合一了。我再传授下一层次的方法。”
箫郎让她不再随息而走,让心放在鼻前,注意每一次的出息和入息,吸气,知道吸气了,出气,知道出气了。就如同守门人,知道每一个人的进出就可以了。而前一阶段,就像是陪着每一个人进去,到某个地方,再陪着出来。
看似简单了,其实要求更高了。因为,这样心很容易跟丢的,忘记看住呼吸了,走神了。这时候,也不要着急,把心拉回来,仍守在鼻口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