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把空碗伸到候毛达面前,候毛达给她倒满酒,她又干了。然后又把空碗伸过来,候毛达又给她倒满,她又干了。
候毛达一连给她倒了十几碗,没机会吃东西也没机会喝酒,就看着她喝酒,为她倒酒。怕她喝的太猛,喝多了伤身,就说:
“咱慢点喝,行不行?”
“你欠我的。不行。”她说。
梅花已经眼圈红红,可能是被酒呛的,也可能是心里难受想流泪。
眼前的梅花,双眸似水,又略带冷艳,眼神里透着傲气。
她已经换掉了常穿的黑色系衣装,换上了精品绸缎,翠烟衫,百褶裙。头发全部后梳,用红丝带扎成一个高马尾,及腰长发,干净利落。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人的气息。
候毛达见劝不住她,只好开玩笑说:
“等你喝醉了,别怪我对你无礼哦。”
“好,我今天就给你一次机会。”梅花又干了一碗,空碗又伸过来。
候毛达听了这话,紧张又激动,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行动起来。
“我们一起喝。”他说。
这晚梅花真的喝醉了,她睡着了,而且她身上根本没带钱!
只好吃霸王餐了,候毛达赶紧把肚子填饱。趁小摊贩还没来收钱,扛着梅花逃了。
次日梅花醒来,正看到候毛达端了一杯水进来,就问:
“你带我回来的?”
“我没有带你来,是你迷迷糊糊带我来的。”候毛达说。
这是二十年多年前她住过的闺房,荒废的宰相府。
她说,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睡着。
“与其怀抱仇恨,不如珍惜温暖。”候毛达告诉她。
梅花侧躺被窝里,发现只穿着睡衣,不记得昨晚的事情。
“你真办了我?”
“你说过的,给我一次机会。”
“混账!”
这杯水还没送到梅花身边,梅花匆匆穿上衣服,就走了。
望着她离去,候毛达发呆片刻,把手中的本来要送给梅花的那杯水喝了。
他以为梅花真的走了,房外没有动静。
破碎的宰相府还留着昔日辉煌的痕迹。可能死了太多人,也没人敢住,连小偷都不敢来。
厨房还留着做饭的工具,还有一些粮食。大屋有多次收拾过的痕迹,看来梅花每次来皇宫行刺,都会在这里小住几日。
这两天候毛达就在破碎的宰相府守着,身无分文,也没地儿去。每天就熬粥喝。抽空到后院荒废的后花园练剑,打坐,小憩。
后花园里有个池塘,有亭子,有假山,池塘里还长着几片荷叶。亭子依然坚固,假山别来无恙。只是到处荒草丛生。
候毛达相信梅花肯定会回来,而且他还想通过梅花打听一下塔城的情况。
那晚梅花醉酒后说了很多醉话,她想念她的亲人。也提到过候毛达。
她说三年前候毛达跳江之后她就离开了塔城,去找他。
她去见过虫儿飞,但是虫儿飞并没有告诉她候毛达去了哪里。
她顺着凌江向下游寻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自说自话。
凌江下游的沿江城市,她都去过,打听过,都没有发现候毛达的踪迹。后来她一直寻找,直到出了凌江口,到了海上。
她平生第一次见到大海。
“波澜壮阔。”她说。
见到大海后,她心情豁然开朗,她沿着海岸线奔跑,跑了三天三夜。然后她把黑色衣服脱了,在大海里遨游。
从此她就再也没穿过黑色衣服。
每年的清明节她都回来祭奠父母。祭奠完了就去报仇,刺杀一次凤八哥。
昨晚她本来准备去皇宫刺杀凤八哥的,半路上碰到了青梅,她不知道青梅为何会出现在京城,青梅一个人是不会出远门的,她觉得此时定有蹊跷。或许是候毛达带她来的,他有可能还活着。
为了不打扰别人平静的生活,她没有立即相认,她决定先看看再说。一路跟随青梅三人来到了赌坊。青梅和大小双一路没提到过候毛达。她边走边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料刚到赌坊门口,正准备进去,突然就被一位蓬头垢面的男人撞上来,她赶紧用剑护住胸口。正常情况,无论是哪个男人,碰她胸口,她就会杀了他。
那晚他没有动手,因为眼前那个男人她曾找了他三年,看到他,她就怒火中烧,她想杀了他,但她下不去手。
她说她心里难受。她马上就三十岁了。
她曾感叹过大海的波澜壮阔,但她没有记住。她只记住了大海短暂的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没有风,也没有浪。
这次见到候毛达,她忽然想放下仇恨,用自己的余生跟着他远走高飞。
候毛达看得出来,三年后的梅花改变了很多,很多人都希望过安稳的日子,从今往后,她也想跟很多人一样。
他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帮她脱去外衫,换上睡衣,陪她说梦话,哄她入睡。他不会因为醉酒欺负别人。
他对梅花撒了谎,办没办梅花自己清楚的很,他没有使用梅花给他的这次机会,所以梅花骂他混账。
这让候毛达想起了费标讲过的书生和小姐姐划线的故事。本来不愿做禽兽,最后却变成了禽兽不如。
第三天,梅花真的回来了。
回来后梅花什么也没干,就拿剑指着他的心口。
“我要杀了你。”她说。
候毛达大吃一惊:
“为何杀我?”
“因为你是好人。”
“这是谁教你的?好人就该死?”
“我意已决!”
候毛达并不反抗。而是告诉她:
“那麻烦你从我的脖子割下吧。”
“为什么?”梅花不解。
“因为我曾经听一位高人说过,如果剑够快的话,血从脖子里喷出来的时候像风声一样,很好听。”
梅花并没有听他胡说,而是收起剑,解开他的上衣,狠狠地咬了他的心口,在候毛达的心口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她的两颗尖尖的虎牙咬进了她的肉里。
候毛达虽然没有听到好听的风声,此时却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梅花盯着候毛达心口的牙印,抹去嘴角的血迹,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给你留个记号。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她说。
候毛达被咬的痛醒了,他不是古人,也不是剑人,他仅仅是个穿越者。
“一切都只是梦,何必这样!”
“给你的梦留个记号。”梅花说。随后给候毛达丢过来一个酒葫芦:“喝吧,再来一壶好酒。”
听着像要诀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