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看着肆虐而出的邪气,身上好像好像要被压制住一般,赶忙跑去揭下阿诺身上的符咒。
“阿诺,阿诺。”小宝拍了拍阿诺的脸,对方却毫无反应。
法术,符咒他都不会,这可如何是好…
邪气四溢而出,飞向四面八方,人间一片惨叫。
月亮逐渐被邪气掩盖,周遭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楼樾!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温楼被阵中邪气束缚,双手禁锢无法施展法术。
楼樾抬起双臂,仰天长笑,享受着此刻。
“师兄,你和夕颜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所以…师弟我就不客气了……”
邪气缠绕上温楼的脖颈,似乎想要钻进对方的体内,吸取灵气。
楼樾满意的看着被邪气困住的温楼,飞身靠近,欣赏温楼此刻窘迫的样子。
“放松…马上你就可以解脱了…夕颜也可以解脱了……”
“你……要怎样……”
“你死后,夕颜的心便再也不会受你的影响…师兄啊,你应该谢谢师弟我帮你救活了夕颜。”
“她…她真的是夕颜?”
“原来师兄你到现在都不确定自己心中的答案啊。要不然怎么会让我趁虚而入呢……”
楼樾目光看向阿诺,小傀儡人偶正试图弄醒阿诺。
“找死!”
楼樾控制身后的邪气,猛然朝小宝攻去。
阿诺听见有人在呼喊自己,挣扎的想要睁开眼睛,两眼微眯露出一条缝。
是小宝……
师伯也来了吗……
“阿诺,你师父要杀主人,快清醒过来!”小宝焦急的呼喊着阿诺。
阿诺看着一道黑影袭来,想要张口提醒小宝,却发不出声音,眼见着一道邪剑穿过,将小宝击的粉碎。
不!………
“阿…诺……快醒…来……”小宝用最后残存的意识将自己身上的全部灵气传给阿诺。
眼前刺入一道白光,阿诺不知为何对于小宝的死感到心痛不已,好像认识小宝已经很久了……
睁开眼,身处一片水镜。
阿诺控制不住的捂着心脏的位置,眼里绪满泪水,撑着身子站起来,看着四周。
脚下是平静的水面,周围都是一片山林,种满了千枝万蕊的白玉兰花,如云如画,晶莹夺目,散发出阵阵幽香。
这个地方似乎在哪里见过……
苍翠的树丛中安放着许多镜子,折射出树叶缝隙里的微光。
阿诺看着无数镜子里照出的自己,一身梨色白裙,身形窈窕,却怎么也看不清自己的脸。
这是她吗……
“我这是在哪里……”
阿诺走近一面镜子,就在抬手触碰镜子的瞬间,镜面破碎。
镜界开始崩塌。
阿诺眼前的场景又变成了温楼的庭院,只是脚下仍然是一片水镜湖面。
庭院中的白玉兰树此刻玉兰盛开,千枝万蕊,洁莹清丽。
可是,她却突然想起,白玉兰是妩媚在南江的水乡江畔的花。北上的京城,怎么会开的如此美好。
一朵玉兰被风吹落在脚下的湖面。
阿诺脚下的湖水逐渐被翻涌而上的黑色吞噬,湖面的水镜也开始破裂。
“啊!”阿诺脚下一空,跌入黑暗的湖水。
湖水四处涌来,眼前的白光逐渐被黑暗吞噬,她伸手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白光。
白光突然无限放大的,刺激着阿诺的眼球。
脑海里闪过一段段回忆,有师父,师伯…还有小宝……
回忆涌入脑海。
“我想起来了…”
她的心脏刺痛,浑身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颤抖的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但是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止不住。
脑海里的画面停止在小宝最后挡在她身前。
“小宝!”白光将她带出回忆。
阿诺睁开眼,泪流不止的抬头看着法阵中的二人。
“阿樾,住手!不要再错下去了!”
楼樾猛然停止了手,看着废墟一身白衣的阿诺,神色慌乱,束缚温楼的邪气开始暗淡。
“阿诺…不……夕颜……”
温楼挣开束缚,手腕一翻,袖中金丝脱手而出,化出一道流光,射进了楼樾的大腿,转身反手给了楼樾一掌。
楼樾惨叫一声,身子朝后面倒去,跌落地面。
温楼右手散出数根金丝,手捻金丝,灭了想要围堵阿诺的邪气。
“你回来了……”温楼颤抖的抬手抚上阿诺的脸颊。
阿诺把手覆在上面,“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才出现。”
楼樾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看着夕颜与温楼相认赤红了眼,将四散的邪气全部吸入体内,如痴如魔。
邪气们发出凄惨的哀嚎,想要爬回地底。
温楼将阿诺护在身后,“楼樾,不要再执念下去了!”
楼樾汲取了邪气的力量,已经走火入魔,被邪魔占据了头脑,“温楼!都是你逼我的!”
人间凄惨的哀嚎和嘲弄充斥在阿诺的耳边。
听见了吗…
都是因为你,
好好看看四周,
是你,
是你……
阿诺痛苦的捂住耳朵,摇了摇头,想要把声音赶出脑海。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阿诺飞身冲入二人中间。
温楼和楼樾张惶的看着挡在中间殒身的阿诺。
楼樾恢复一丝理智,颤抖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阿诺被温楼抱在怀里,看着眼前清晰的温楼,“能再见到你…真好……即使,只有这么短短一刻……”
“颜儿……”温楼慌张的抱紧阿诺。
“我更喜欢…你叫我…阿诺……一诺千金的…诺……承诺要娶我…的诺…”
转过头,浅笑的看着瘫坐在一旁的楼樾,“阿樾……不要再…错下去了……”
她安详的阖上眸子。该结束了……
“阿诺…阿诺……”
楼樾摇晃着身子走到阿诺身旁,“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楼樾身上的灵力通过脉络,聚集在心脏处的元丹。整个人散发出灵气的微光。
“楼樾你不能!……”
不等温楼阻止,楼樾释放出所有的灵气。将灵气传给阿诺,他的身体没了灵气,不再能承受邪气的压迫,身体被撕裂。
“师兄…照顾好阿诺……”
法阵消散,邪气爆裂,周遭恢复一片寂静。
而他,违逆天命,形魂俱灭……
楼樾消散的那一刻,回想了昔日的场景。
夕颜是花茗山昭阳派掌门的女儿。
温楼是当朝宰相之子。
而他只是一个被师父收养的孤儿。
论身份,他比不得温楼。
论法术,他比不过温楼。
就连夕颜,也倾心温楼。
他这个楼樾,永远是越不过温楼的……
他知道皇帝是不会允许宰相府迎娶昭阳派掌门之女,不论宰相忠心与否,这都会是对朝廷最大的威胁。
于是他将温楼与夕颜之事秘密告知宰相温城。
温城大怒,立刻为温楼定下一门亲事,派遣下人来将温楼接回。
温楼不允,自此与宰相府断绝关系。
楼樾的嫉妒让他逐渐被心魔占据。
温楼奉师命为山下赵城押送开山炸石的黑火,楼樾暗中做了手脚,不曾想夕颜躲在黑火后面的空箱子中。
通天的火光照映在楼樾的脸上。
众人都以为夕颜死了。
楼樾将烧成重伤的夕颜藏了起来,用一具尸体,以假乱真。就连温楼和师父都信以为真。
可夕颜仍重伤而亡。
楼樾失魂落魄的下山,遇到了一个人贩子,看着牙婆子手中的小女孩,楼樾想到了一个禁术。
离魂换体。
楼樾从昭阳派偷练禁术,将小女孩的魂抽离,顶替夕颜抵给了地府。
夕颜以阿诺的身份重新活了下来。
被施用禁术者身上会产生一定的副作用。
楼樾没想到,这个副作用是让夕颜永远的失去记忆。
这正合了他的心意。他会让阿诺爱上他。
温楼为了让夕颜复活,自断灵根放弃修仙,修炼傀儡术,成为肉体凡躯的术士。
师父痛心失去爱女,又失去最具灵根的徒弟,再加上宰相府暗中施压,无奈将温楼遣散离去。
眼见着阿诺逐渐长大,楼樾发现阿诺无心无情,不懂人间情感。
当他再次回到昭阳派发现,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这也是对施用禁术者的惩罚。楼樾在乎的昭阳派沦为尘埃。就连花茗山下的人们都忘记了昭阳派的存在。
楼樾在破败的秘境中找回了禁术一书。
要想阿诺成为一个正常人,还需要杀了被施术者生前最爱的人。
断前世之情,绝前世之爱。
楼樾带着阿诺从南江一路北上来到京城。
沿途听说了温楼已是京城有名的傀儡师,以及他和他的人偶爱人的故事。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为了达到目的,他走了一步险棋,用阿诺来引起楼樾的注意。
他以师父的名义声称禁术可以让夕颜通过人偶死而复生,但担心温楼不为正道,需要以他的傀儡秘术做抵押。
温楼果然信了,但同时他也开始怀疑阿诺的身份。
楼樾不知温楼庭院内种着一株白玉兰,上面被他供养了一丝夕颜的灵气。
那日阿诺经过,玉兰花开转瞬即逝。
直到阿诺暗照楼樾的吩咐进入阁内,白玉兰竟然开起了花骨朵,一个个含苞待放。
温楼和小宝都觉得阿诺便是夕颜,可是阿诺的喜好口味却与夕颜大不相同,这让温楼开始犹豫。
禁术的副作用都在阿诺的身上一一体现。
楼樾为温楼准备了一场很大的棋局,以夕颜为饵。
可是,夕颜的灵魂突然恢复所有的记忆,不,不能这样,他又要失去她了…
楼樾看着阿诺从空中坠落,恢复一丝理智。
是他…又一次亲手害死了夕颜……
他看见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
这一次,他终于放手了。
他放弃了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一切。
……
琴声戛然而止,书馆仍一片寂静。
鸾鸢轻摇手中雕花折扇,饮了一口清酒,润了润嗓子。
花梨醒木重重拍下,故事已成。
鸾鸢合上浮生录,楼樾的名字被收纳书中。
“今日,想请问在座的各位,对这书中的楼樾作何看法?”
客人们还沉浸在故事之中,一时悄然无声。
过了一小会儿恢复神色,相互观望,都在等待着谁先发言。
这个楼樾可不好说。
李秀才朝着沈公子敬了敬茶,“沈公子,今日怎么做了闷声葫芦。”
沈阳北转动着手中的玉石,还在思索故事中楼樾。听到李秀才叫自己,恍然回过神。
“楼樾此人爱而不得心入魔,为一人痴心,也是个痴情的种。”
“呵。”余丰漠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鸾鸢的说书亭下,看着在座的所有宾客。
“楼樾应该说是善恶共生。善在人心,恶也在人心。他确实对爱痴情,但他也因为爱而痴狂,迷失自我,释放邪气攻占人界,想要夺取所有他想要的。但我认为错不在楼樾,倘若不是夕颜的存在,楼樾也不会落到魂飞魄散的地步。依在下看来,这个故事一切的始源都因夕颜而起。”
余丰漠转过身,仰头看着亭中的鸾鸢。
“凤掌柜,您说是不是?”
鸾鸢凤眼一弯,右手手腕一翻合起折扇。用扇子将书案上的酒杯推到,杯中清酒流淌在了桌面,沿着桌角低落地面,在地摊上打湿一个个小水渍。
“请问余公子,是什么将酒杯打翻?”
“这…是折扇。”余丰漠看着鸾鸢的举动,疑惑不已。
鸾鸢“唰”的打开折扇,对着另一个酒杯反手一扇,内力带动扇子将杯中的酒一扫而下。酒水凝结成水珠滴在了余丰漠的脸上。
“公子再猜。”
余丰漠被突如其来的水珠滴中,微微有些羞恼。“当然是风掌柜的手拿着折扇推倒的。”
“所以追根溯源,余公子的答案是我了?”
“自然。”
鸾鸢嫣然一笑,招呼小穆为余丰漠递了一条汗巾擦拭脸上的水珠。
“这份是胡员外那桌的。”孟叔坐在柜台,将小吃果盘整理好交给左耳,“左耳,你明白掌柜是何含义吗?”
左耳端过盘子,抬头望了一眼亭台,“掌柜的是让那余公子长长记性,做人不能太狂妄。”
孟叔看着左耳迈着步子走开了,笑着摇了摇头。
宾客们都不解凤掌柜是何用意,你看我,我看你的一脸迷茫。
烟姝又为鸾鸢倒了一杯清酒,“还有哪位客人有不同的见解。”
“本王。”
安亲王百里行从二楼雅座走了出来,一身雅黄色的锦袍,头戴紫玉金冠,腰间挂着的玉严卯用一股金线穿戴着。
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眉下是一双深褐色的双眼。
如同传闻中那般风流倜傥。
许是经常流连风月场所,眼中却带有一丝浊息。
“参加安亲王。”
鸾鸢随着客人们向安亲王叩拜。
“免礼。今日我来鹤亭听书,凤掌柜就把我当成普通客人。”
百里行走到栏杆旁,引得一楼的女看客们心动连连。
鸾鸢含笑的冲百里行微微额首。“请王爷说说自己的看法。”
“本王以为,这个故事一切的诱导因素都是一个字,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楼樾因情入魔,也为情而牺牲自己。方才余公子将过错都推到作为女子的夕颜身上,着实不妥。就像方才凤掌柜切身举得例子一般,扇子只是推倒酒杯的媒介,根源却在拿着扇子的凤掌柜。楼樾只是体现出了人对于情极端的两面性,一切皆始于情。”
鸾鸢饶有趣味,这个安亲王似乎不像小穆说的那般庸俗。
“好~!”
鹤亭内掌声轰鸣,人们崇拜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安亲王。
余丰漠在人群中看着楼上的安亲王,心中懊恼不已,他一直想要成为安亲王府上的谋士,今日怕是让人笑掉大牙了。心中对鸾鸢不免憎恨起来,让他丢尽脸面。
鸾鸢站起身,走到鹤亭边缘,居高临下的看着络绎称赞的客人们,抬起头满意看向百里行,“王爷如此深明大义,实在是令人敬佩。”
对于鸾鸢的夸赞,百里行很受用。回到雅座,接过左耳端来的茶水,叫住左耳,“本王有事想约见凤掌柜,不知可否转答。”
左耳没有接百里行递来的的金锭,微微叩拜,“王爷恕罪。我家掌柜有个规矩,鹤亭说书之日不接见宾客,还请王爷明日书馆营业再来。”
“大胆!”百里行随行的侍卫曾谦上前一步。
百里行制止了曾谦。
“王爷,想必您也知道,我们掌柜两日说一书,书罢谢客。只有空的那两日书馆才开张做生意,还请您见谅。”
“曾谦,凤掌柜有她的规矩,我们今日到此,自然要按照规矩来办事。”
“谢王爷体谅。”
“既然如此,那本王明日再来拜会。”百里行领着曾谦离开了。
左耳心里一顿憋屈,听掌柜而言,他们来人界不可暴露身份,因此最不能得罪皇家之人。
穆远见着安亲王离去,悄悄凑近左耳的身边,“左耳哥,你刚刚…简直太威武了!”
左耳右臂搭在穆远的肩膀的,“威武什么啊,掌柜说我们可不能得罪皇家。”
“啊?可上回掌柜把安亲王送来了帖子都给烧了……”穆远环顾四周,声音越来越小。
“……”左耳郁闷的极了。
原来掌柜的说不能得罪,是他们,而不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