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售票员的声音又响起了,在催促着乘客下车,这时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在几位乘客的后面,迈着沉重的步伐下了车。
又踩到了故乡的土地,又到了这里,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耳边传来我说了十几年的家乡话,换成别人肯定会忍不住的激动和兴奋,但是我却高兴不起来,也感觉不到什么亲切,但是下车的这个地方也是我永远忘不了,这里并不是一个车站,而是一个高速的路口,我下车的这里是国道,而旁边不远就是高速路口收费站,还记得当初在外打工的时候,也是很晚了,就在这里下的车,因为到了晚上这里就会没有什么人,而我们这个县城治安也不是很好,经常出事,一到晚上这里就会没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的私家车从这里经过,那时候还小所以很害怕,然后家里就过来接我,当然我们家没有车,而且也买不起,那是我爸找的一个朋友,让人家开着车来接的,我们县城离我们村有十多公里,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从客车上下车的那一瞬间,耳边就传来了,我爸的叫声,接着我爸就大步的向我走来,看着我爸那雄伟的身影,我的心也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是任何人都会有的安全感,也是任何人都不会体会和珍惜的安全感。
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说了一下目的地后便朝着县医院驶去,看着车窗外那熟悉不过的建筑,脑子里也在想着一个画面,那就是我爸躺在病床上的画面,其实我不想去想,但是就是忍不住的去想,我都不知道见了家人,见了我爸,我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因为我到现在都没准备好来迎接这一切,但是必须得去面对,这并不是我不想接受就可以逃避的。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我二姐打来的,问我到哪儿了,又和我说了说我爸的情况,我爸已经过了危险期了,已经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被安排到病房里了,而且我爸已经醒来了,除了身体不能动之外,能说话,脑子还是很清醒,这是我迄今为止听到最好的消息了,当时我内心想的就是,不管怎么样,只要人没事就好,活着就好。
但是我二姐说,毕竟是县医院,医疗条件不是很好,医生的想法是往市医院转,正在等我回去拿主意,因为我爸的意思就是不转院,就这样治疗一下,没事后就回家,我当时听到我姐说这个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因为我姐说我爸是为了省钱,毕竟医疗费那么大,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的那点钱,这一病全部花里边了,我爸是想着能省就省,毕竟那些都是我娶媳妇的钱。
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我当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句话,我想哇哇大哭,但是我没有,因为在人家的车上,最后我深吸了口气,努力着把情绪调好,试着止住眼泪,然后我试着平静的说道“我马上就要到医院了,你出来接我吧,到时候我和咱爸说”因为我爸的脾气很倔,我姐和我妈说什么,我爸都不会听,只要是我爸拿定的注意就算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这个时候只能由我,我们家的香火,我们家传宗接代的人来劝说,我爸很听我的,哪怕是不听,但是我要是坚持起来的话,应该会有用。
车子也终于到了医院门口,我给了钱下了车,也听到了我二姐的喊声,我转过身看我二姐,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二姐那红肿的眼睛,那是哭了多久才会这样,我二姐见到我后也没说什么,直接就带着我进了医院大门,然后就朝我爸的病房走去,我默默的跟在我二姐的身后,心里却是怕,那在车上想的那些画面又出现在脑海里,我爸躺在病床上会变成什么样,我真的不敢再接着想下去。
就这么短短两三分钟的路程,我感觉像是走了很久一样,心里压抑的很,在去病房的路上,我也陆陆续续见到了我的很多亲人,他们都给我打招呼,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笑着说“恩,我回来了”还是听到他们的问候后置之不理呢?虽然很不礼貌,但是我选择了后者,也许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终于到了病房门口,我姐也停下了脚步,没有去推病房门,回头看着我,眼里含着泪水,我知道我姐是在等我去亲自推门,我也知道我姐怕我不敢看到眼前的一切,怕我接受不了,但是我能怎么办,只能接受,只能硬着头皮去看那扇门后的一切,去接受那扇门后的一切,终于门被我推开了,我站在门口看着病房里的一切,看着病床上那熟悉又陌生的人,熟悉是因为他是生我养我的爸爸,陌生是因为眼前的爸爸和我印象中的那个身材高大,结实,而又经过风风雨雨洗礼的爸爸根本不一样,瘦了,真的瘦了,貌似就剩下一把骨头一样,被风一吹就会倒一样,也老了,真的老了,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口鼻上戴着输氧器材,紧闭着双眼,眼角还有未干的眼泪。
这时病房里的亲人也都看向我,和我说着话,而我没有理,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病床上那消瘦的身形上,这时我爸也醒了,睁开了双眼,看着我,嘴角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我爸眼泪也流了出来,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我爸流眼泪,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那种痛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看着我爸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都看到我爸那以前乌黑的头发变得发白了,我自责,我懊恼,我心痛,我真想快步走到我爸的病床前,趴在他的身上,大声哭一顿,但是我忍住了,在这一瞬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痛过后,我的心态像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长大吗?但是以这种方式让我长大,是我永远也想不到的,也是到现在也无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