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钦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现在他只知道弟弟对他来说最重要。
他坐到床边，轻轻地掀了掀被角。
那个模糊又熟悉的脸庞呈现在面前，蒙钦浑身像被一盆温水浇灌。
陆程还闭着眼睛。
“陆程！”
他试图掀开被角，却被被子里的人拼命地拉住没能成功。
“别烦我！”
“陆程！是我！蒙钦！”
陆程这才缓缓地拉下被子，露出头来。
看到蒙钦的那一刻，他猛地坐了起来，眼睛中迅疾闪出了泪花，然后紧紧地抱住了蒙钦。
那是兄弟俩彼久违的感受彼此的温度，二十年了，这一别，好像跨越了生死后的重逢。
“哥！”
他显然非常错愕，语气中又有深深的意味。
“你怎么会在这里？”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想起来似的问道。
“我……”蒙钦犹豫了一下，又说“我想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
陆程握住哥哥的胳膊，把哥哥转来倒去的看个遍，眼中露出欢喜之情。
“茫茫人海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也只是来碰碰运气，上次在行业名单里看到了他的名字。”蒙钦用“他”代替了“爸爸”。他相信弟弟也能理解。
旋即陆程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没有说出口。
蒙钦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说“妈她……没来。”他犹豫了下要不要说下去，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你们走后没几年，她就精神崩溃去了卫生院了，一直没再出来过。”
陆程瞪大了眼睛，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但是他从哥哥坚定的眼神中已经知道他不可能拿这个开玩笑。
“你想她吗？”蒙钦试着问。
陆程眼中闪过一丝柔软的光，“以前想，现在不想了。”随即那道柔软的光消失不见，变得尖锐，“我现在很好！”说着他扣起了衬衫的扣子。
听到弟弟说出这话，蒙钦有些生气，“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她吗？”
陆程冷笑了一声，“笑话！她可以生我不养我，我凭什么要去看她！她活该！”
“陆凌波都跟你说什么了？”
“不用他说，我又不是傻子，我有眼睛，有心，我能感受到。”他捶着自己的胸口，想到那些和爸爸睡桥洞的日子有些激动，“要不是她，我们能在外面流浪吗？我每天有没有饭吃，有没有床睡，她关心过吗？她如果这样不爱我，为何又要生下我？”
蒙钦本想替母亲解释什么，但看到弟弟如此伤心，便咽下去了，静静地坐回了床角。
“我又何曾好过？你起码还有个爸爸在身边，我从初中就是一个人了。”
陆程这才意识到自己跟哥哥的苦比，根本不算什么。他想象不到哥哥这一路是剥了几层皮才走过来的。
他跌坐在床沿，死死地盯着窗外。
“为什么我们家会变成这样？”
蒙钦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把手搭在陆程的肩膀上，“让它过去吧。”
“过不去!”陆程一把把哥哥的手甩开。
蒙钦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臂还在空中，像个巨大的问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