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古读躺在炕上烙饼一样。
“喂，小读。”窗外，马二梅两只小手做喇叭状，对着屋内压低声音喊着。
“哎！”等待已久的古读一个鱼跃从炕上跳了起来，不小心一脚踩到了奶奶身边三花猫的尾巴上。
“喵——”仁义的三花猫疼得大叫一声，不高兴地转身瞅着古读。
“小读，注意安全啊。”古刘氏伸手抚了抚三花猫，三花猫重新蜷缩在古刘氏的身侧。
“奶奶，我知道了。”古读应了一声，蹿下炕跑向院中。
“小读，没吵醒你奶奶吧？”见古读风似地冲到了自己身前，马二梅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奶奶都在给我煽扇子，奶奶说她老了、觉少，奶奶就像一个从来都不睡觉的神仙。”古读伸手摸了下小脑袋，向马二梅笑笑，“二梅姐，等我下。”
古读跑到墙角，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捉鱼工具——一个沿口四周拴着绳子的罐头瓶子，和马二梅她们一起走向九玄河。
这次去捉鱼的地方，是村子东南面古家村和李家村交界地的河坝处。
一座大桥把九玄河东西两边的村子连接起来。
桥的西北角，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第一眼看上去很是破败的样子。
院子里，有一个叫“老甘蔗”的人每逢周三就在里面炸香油果子。
古刘氏裹着小脚，来这里很不方便，有的时候就让人从这个大院子里捎一、两根果子回去做馅用。
果子的香味，让古读看到这个大院子就流口水。
桥的下方就是大坝，不到一米宽度的洋灰主体足以容下或蹲或坐在上面捉鱼的小孩子。
坝的两侧下面有向南北两面各延伸出去十米左右的洋灰板，河中水少的时候，洋灰板就会完全暴露出来，胆大的孩子就会游到洋灰板上玩耍。
桥下面的河岸都是用漂亮的石块砌筑的，美观又干净，是很多人在夏季里洗澡最佳的地方。
桥的西岸河滩上，是许多树木和杂生的灌木枝条，蝉儿在这里争相夺唱，勤劳的村民还在这里开垦出一点土地，种上自己爱吃的食物。
多种品种的螳螂、蜘蛛、蚂蚁、鸟儿以及兔子、老鼠、猫头鹰等等虫兽飞禽在这里各自争夺、分享着自己的领域。
古读他们到达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好多捉鱼的人们。
“二梅姐，我俩到那边玩去。”古读看看桥墩下面三三两两捉鱼的小孩子，伸手一拉马二梅，提着罐头瓶子走到桥下，沿着宽厚的洋灰面、绕过河闸的一个个斑斓带绣的铁具找个满意的地方，把放着鱼食的罐头瓶子“咚”的一声扔进水中。
“古读，你饿了吧？看，我有馍。”马二梅从兜子里抠出半个馒头，向古读美美地一晃，张嘴咬了一大口。
馒头的渣滓掉在下面的水里，很快一群小鱼浮出水面抢食着渣滓。
“哟，二梅姐，这么多鱼，我罐头瓶里这次一定会有鱼了。”看到很多小鱼就在自己的罐头瓶子周围抢食吃，古读轻轻弯着腰，找准时机对着两条正在抢食的小鱼就提了起来。
“哇，这次抓了这么多小鱼。”看着罐头瓶里急急闯着找出路的小鱼，马二梅从身边拿起一个大瓶子，“来，把小鱼放这里吧。”
“嗯。”古读用力点点头，两个人把罐头瓶里捉到的小鱼放进带来的大瓶子里，古读看看马二梅，找了个有小鱼游动的地方，再次把罐头瓶抛入河中。
风儿一吹，古读美美地向石柱是一靠，两只小腿放松地向下一垂惬意地甩动着。
“古读，你知道这条河为什么叫做九玄河吗？”马二梅坐在古读对面的石柱上，手扶发锈的铁闸，向他摆着两条长长的马尾辫。
“不知道。”古读把手向裤兜里一插，歪脑袋注视着河面。
“九玄河的源头叫做九玄山，九玄山的峰顶，可以通向九玄天。河里的水，就是从九玄天中来的。”马二梅看古读根本没有在听自己说话，说到最后时故意把声音拉高了许多。
远处一个钓鱼的大哥看了一眼马二梅，继续盯着他的鱼漂。
“嗯，嗯。”古读点着头，眼睛一秒也没有离开他抛罐头瓶的地方。
“喂，你经常一个人跑到九玄河，不就是想解开你心中的疑问吗？我现在告诉你，你却又不听。”马二梅一生气，摸起个小石子就投向古读专注的水面。
“呀，二梅姐，你把我的大鱼吓跑了。”古读一着急，扯着绳子就提捉鱼的罐头瓶子。
“鱼儿鱼儿水中游，水中游，只愿眼大没有心，瞭望那蓝天，多少人在候。
鱼儿鱼儿水中游，水中游，只恨有翅没有手，抓住那岸边，跳进田里头。
鱼儿鱼儿水中游，水中游，寻了四年又六天，摸着饥肠肚，宁愿闯网兜。游呀游，游呀游，看不透，不看透，随着水儿逐波流。”
桥头下面，吴三斜着躺在石块上，嘴中叨着一棵鱼腥草，对古读和马二梅唱着花子烙。
古读可顾不了这些，他提起罐头瓶子时，看到里面有一条半身金色的小鱼，兴奋得差点掉到河水里。
“你慢着点。”马二梅扭头看了一眼懒洋洋的吴三，回手扶住了古读。
“二梅姐，你看，金色的小鱼！”古读把罐头瓶子紧紧地抱在怀中，看着在瓶子里乱撞的小鱼儿。
“是呀，金色的小鱼。”马二梅看到被捉到的小鱼，心中一怔，不小心碰了下古读。
“哎呀！”古读身子一晃，罐头瓶子掉在了石墩上，他自己“扑通”一声掉进了河水里。
“我的小鱼儿，我的小鱼儿！”看到鱼儿从破碎的瓶子中在石墩上蹦了几蹦，跳进了水中，古读踏着水就去抓。
鱼儿入水，几个晃动就没了踪影。
“甘蔗，甘蔗。”古读正一脸丧气地在河水中游着，大桥上传来了邻村“老甘蔗”的叫喊声。
“古读，快上来吧。”马二梅蹲在石柱上，向还在水中不认头的古读伸着小手道。
“我自己能上去。”游到石柱下，古读伸手一抓焊在石柱上的钢筋梯，几个蹿跃小脑袋瓜就到了石柱顶部。
“来！”马二梅向古读一伸小手，把他拽了上去。
捉鱼的罐头瓶子都打碎了，这下鱼是捉不成了，好在盛鱼的大瓶子里还有几条战利品。
两个人拉着手，从石柱上移向岸边。
“老甘蔗”叫了两嗓子见没有搭理他，把甘蔗车子在半边一放，脱衣服就走向古读他们。
“喂，你不能从这跳！”三人在岸边相遇，古读伸手就要拉“老甘蔗”。
“怎么不能？你们捉鱼行，我洗澡就不行呀？！”老甘蔗还没等古读抓到他，身子一纵，对着河水就跳了下去。
“哎哟！”老甘蔗跳下去的麻利，上来的快。
“我都不让他从这里跳了。”古读嘟囔着看了看马二梅，只见老甘蔗捂着脑袋就爬上了岸。
“快送他去城里吧，这血流得太多了。”看着老甘蔗捂着头、血顺着指缝流得满身都是，古玉龙和几个男人冲了过来。
“我，我没事。”老甘蔗坚决不去城里。
老甘蔗心眼活，平日里卖甘蔗，每到星期三就在桥头那个破败的大房子里炸香油果子，农忙时种地，稍一闲暇又去做别的事情。
去城里的医院，耽误时间赚钱不说，还会花很多钱。
“唉，现在的水位低，桥底两边的石灰板离水面没有几公分，你怎么看也不看就跳呀。”李有财埋怨着老甘蔗。
“我哪里知道这大桥下面的两边还有石灰板呀。以前，我也是热了就在河里洗个澡。”老甘蔗把头一低，让村医李来乐给他简单处理着伤口。
“不行，这伤口太大了，我简单处理下，你得赶紧去城里的医院。”李来乐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他一边给老甘蔗处理着伤口，一边招呼着乡亲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