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祖的出生到其弟弟出生的那5年期间,可以说是叶祖所有记忆的年岁里,感受亲情最多的五年了。前面我们说过,作为家族的长女,我却不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是的,在我之前还有一个姐姐,她的一生只有短短的4个小时。就我而言,我对这4个小时是既庆幸又惋惜,庆幸的是作为一个女孩避免了一个悲催的童年,惋惜的是,没有通过自己的努力看到美好的世界,对于她短暂的四个小时,据说是这个样子的。
那天天气阴沉,雷声闷闷。一位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躺在三间房的卧室里艰难的生产。
奶奶说:“这肯定是一个大胖小子”
爷爷沉默着抽着旱烟蹲着大门门口,不说一句话。父亲焦急的等在当门子(中屋),虽说焦急也是坐在凳子上不说话。
奶奶和另一位年岁大的奶奶在为母亲接生,接生的过程中,我不知道是怎样的痛苦,据说半个小时便生出来了,生产的过程虽说没有什么波折,但是当大家看到出生的婴儿时,脸上的表情那是及其丰富的。
爷爷的沉默,
爸爸的若有所思,
奶奶的哭天喊地,
婶婶的幸灾乐祸,只有母亲疲惫的躺在床上不知事情的真相。
这些人的面部表情不需要任何笔墨的修饰,便已经把人性表现的淋漓尽致。
没错,出生的婴儿是有缺陷,据母亲说这个未成谋面的姐姐长相较好,不幸的是在她胖乎乎带满褶皱未张开的小脸正中间,赫然多出一条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一条口子,异常恐怖。现在的医学名称叫做“兔唇”,虽说在现在的医疗水平下,做一个简单的面部手术便可以修复,但在那样的一种认知层面,封建意识,没人想到过还有手术这样从古至今都存在的医学手段,也或许是自动忽略了所有“高消费”的医疗手段。
但是这样恐怖的婴儿面容没有影响到他们太久,事情一旦出现,男人当家做主的地位便马上显现出来。
记得爷爷先开口说话的,异常冷静:“这个‘毛孩’没有福气,来的不是时候。”
爸爸听着这话没有说话,也没有因为第一个孩子的到来表现的比往常高兴,也没有因为这意外而格外难过。
爷爷继续说:“这个娃娃不能要!她活着,小时候不懂事,村里人会说她闲话,大人也要被戳脊梁骨。等到孩子长大了,孩子也是一辈子痛苦。”
没错,这就是那时候爷爷的原话,悲哀吗?高中的政治课教过我们用发展的眼光看事情,不知道现在的一个简单手术便能治好兔唇,但是他们不知道。伦理教过我们要尊重每一个生命,但是他们不知道。人们都说:“孩子是上天赐给父母最好的礼物,那怕她/他恶病缠身”,但是他们不觉得。
在这里我要插一句我这辈子都不能忘怀的一句父亲说的话。姐姐的存在除了几个亲近的人知道外,村子里是少有人知道,曾经我在父亲的嘴巴里听到这件事时,我就没忍住问了他一句:“你忍心吗?那是你第一个女儿,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呀!”心里更是在怀疑那些从出生就患有天生心脏病,父母花光积蓄也要延长孩子的寿命的新闻是否是假的。
父亲的回答很自然:“我不也是怕村里面说闲话吗,说咱家坏事干绝了,才生了个有兔唇的闺女嘛,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抬不起头来做人。”
我沉默不语
他继续说到,似乎是在辩解:“你爷也讲了,我和你妈还年轻还可以继续生。”
继续生,所以才有了我的到来,我觉得我的到来可能是来赎罪的。
每每母亲一咒骂我便会随口一句:“生你干嘛,还不敌那个‘豁子,呢,小时候就应该把你也掐死。”
没错,我这可怜的姐姐,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在出生后的4个时辰是被我的亲爷爷亲手掐死了,扔在了野地里,尸体都没来得及埋,后来雨水的冲刷,也冲刷不掉那一丝凉薄。
说到底他们还是爱自己多一点,爱自己的面子多一点。。。。
每当母亲说出这句话时,我多想告诉我那未见面的姐姐,我愿意代替你去死呀,死去可能也是一种解脱,没有那么痛的童年和生活。从小到大的认知里,我也一直觉得是我抢走了姐姐的轨迹,至于为什么,我后面会说明,没有姐姐的失去也许就不会有我的诞生。为什么?因为这是在落后的农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