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启知道同不同意让张三真给林之平看病,归根结底还得是黎莉说了算。于是他引着张三真从走廊中各自抱着个电话大声嚷嚷的林家众人中穿过,径直来到黎莉面前。
他犹豫了下,还是喊了声“妈”。
黎莉都没有撩眼皮子看他一眼,只是冷冷的说:“不用再说了。你是自作孽。”
林思强见状挂掉电话,过来又要挑衅,“你赶紧滚,别逼我动手。”
“爸的病……能治。”
林思强伸手去抓杨启的领子,却被张三真给拦住了。
“诶诶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老人家不就是个气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赶紧的施治不会留下大碍的。”
张三真举重若轻的一说,果然把林家人的胃口给吊起来了。
“你能治好我爸的病吗?”相比起其他人,林思琦才是林之平和黎莉的亲生女儿,因此上她也是最在意的人。
“嗨,气厥嘛,就是个气血逆乱,气机怫郁上逆。不过呢,让大夫们按着一项项的检查结果来排除的话,还真不好判断。”
“你他【哔】的懂的个屁。少在这儿胡说。”林思强又想去推张三真,又被杨启拦住。
“林思强,你要是不在乎你爸的命,那我们现在就走。”
杨启说罢,立刻拉了张三真作势要走。
果然黎莉在他们身后喊道:“等等!”
两人背着众人,斜着眼儿交换了个眼神。
成了!
两人都是深谙欲擒故纵的道理。张三真先是轻描淡写地带出林之平的症状是气厥,让林家人看到了希望。
杨启跟着摆出一幅你们不愿意治那就拉倒的架势,既符合他一个被林家人催着离婚的受气女婿心中难过又愤闷的人设,同时又把希望从林家人身边夺走,还把皮球踢回给林家人。
果然黎莉沉不住气了。
黎莉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中的阴霾明显消散了许多。
“你说老林是气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人就很有意思。明明什么都不懂,还想要问原因。我就是说给你原因,你们懂吗?”张三真头仰的老高,很傲气地说:
“气盛之人骤然恼怒,气机上逆,壅塞清窍,阴阳不接,脑失所养,发为气厥实证。你们谁回答回答我,这是啥意思?”
这个位面的世界发展,远和地球不一样,张三真这一通很多地球人都弄不明白的医理往出一摆,这里的人更是一窍不通。
林家的人又都是些没啥学问的,更是和听天书一样。为了避免回答不上来的尴尬,赶紧的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张三真越发来劲了,“隔行如隔山,你们没一个是搞医的,根本不知道医理。我就是告诉你们,你们也只能是揣着糊涂装明白。来,你们跟我来。”
张三真率先走进了林之平的病房,给林之平号了脉后,对人们说:“你们谁来,给他把脉。”
“把……把脉?”林家众人面面相觑。
“人的身体状况能够通过动脉搏动的种种表象而显现出来。脉为血之府,贯通全身,所以身体尤其是内脏如果发生了病变,会对全身血液循环造成影响。血液循环的变化会反映在脉搏上,你看着一个人外边好好的,很多健康指标还没有显露出变化,但他的脉象已经发生了改变。”
张三真边说话边拉着黎莉的手,按在林之平的寸口脉上,“怎么样,你感觉他的脉搏怎么样?”
黎莉很紧张地按了阵子,抬起头来满脸懵逼地对张三真说:“他……他还活着。”
说完话,黎莉自己也很知羞的低下头,不敢再看张三真。
“唉,所以说嘛,你们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人有病,我就是告诉你们,你们不还是不知道嘛。
他这脉象你们外行人摸不出来,在我看却是问题很大。他脉象沉弦。脉位低沉,举之不足,按之有余,因病邪郁于里,气血内困。脉形端直而似长,如按弓弦,可见是邪气滞肝,疏泄失常,气郁不利。
我说成你们能听懂的,就是病人心情不畅,气血虚还爱生气,导致肝气郁结,于是就产生了心悸气短,头目眩晕,失眠健忘,多梦自汗等症状。
阿姨,按说你对他最了解,你说这症状对不对呀?”
黎莉听张三真说出这番话来,惊讶的嘴都合不拢。“对对对,他这个样子已经好长时间了。”
“这还不算完。”张三真继续说:“他的脉象圆滑,因实邪壅盛于内,气实血涌。所谓脉象滑为邪盛有余之脉,邪气阻遏,气血欲行而与邪搏击,则激扬气血脉滑。
要是他光是气血虚,补气血就好了。但他气血虚还郁结起来,气血不通畅,如果一味的补气血,会造成更大程度的郁结。要是仅是这两个问题,一方面化郁通气,一方面缓补气血,也不是啥大问题。但他体内的郁结还无法外泄,以至于气血在身体里边来回的翻涌,却总是泄不出去。
就好比是身体里本来没有多少水源,却还把不多的水源里的水都抽出来,汇聚成了洪流。结果身体里还设了堤岸,汇聚成洪流泄导不出去,于是洪流越积越多,最终是积累成滔天的洪水,把堤岸冲毁。
这最终会是啥后果,你们心里也该有数了吧。”
黎莉眉头越皱越紧,“这病,要紧吗?”
“要紧吗?厉害了还要命呢。
厥证病情的表象和脑梗有点儿像,患者会突然昏倒,不省人事。轻的话过上一会儿自己就醒了,醒后也就是头有点儿晕,口有点儿干,能言能语的……”
“对对对,大哥哥你说的对极了,我爸刚才醒了就说水,给我水……”林思琦很完美的再现了林之平之前醒来时的模样。
“思琦,别插话,听医生说完。”黎莉心里头已经从之前的半信半疑,变的完全相信甚至还有些敬畏年轻的张三真。毕竟她是最清楚事情真相的人,张三真说的病情和她所了解到的完全合拍,而且从他所说的林之平气血虚还爱生气,正是病因所在。
张三真说:“我都说了,你爸现在病情还轻。如果是病情重的,昏过去的时间会很长,还很难被唤醒,有时候甚至再也不会醒来呢。”
“医生,老林他……现在情况如何?”黎莉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
“不容乐观。”张三真摇摇头,他倒不是刻意的增加林之平的症状来吓唬林家人,“从表象说,一般醒过来后不会很快又晕厥过去。他醒来后很快又昏倒,说明病情已经不容忽视。
并且我刚才看他的脉象时,弦弦在右手寸口处表现的尤为明显,这意味着肝郁情思不畅,肝阳上逆。他心情不畅快,郁结之气常年憋在肝里不能宣泄,越憋越厉害。两次病发间隔的时间如此之短……阿姨你觉着这情况又如何呢?”
黎莉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昏迷过去的林之平,幽幽地说:“唉,医生,这病你能治吗?”
“我可以尽全力试一试。”
黎莉又阴沉着脸瞥了眼杨启,心情很复杂。她没想到一直窝窝囊囊的女婿杨启会在今天自己的生日宴席上爆发出来,更想不到杨启所说的话一语成箴。她本来是从心底里厌恶杨启的,但由于黎氏家族的规矩,也容得杨启在家里混吃混喝。
可在她生日当天,杨启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到她的逆鳞,她是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让女儿思雨和杨启离婚。但杨启同来的医生又给林之平带来了生的希望,这让她很是被动。
如果她不让步,那她这一宗支上,短短时间可能要少两个人。眼看着父亲黎钢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搞不好这两个人的空缺还没有补齐,父亲就撒手人寰,那她受到的损失非常大。
但她也清楚,今天向杨启妥协的话,以后除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之外,其他的孩子们可就不好控制了。
“妈,你赶快让大夫给爸看看吧。”林思琦摇晃着母亲的肩头,用撒娇的语气乞求着。
“妈,他说的有道理,要不……就试试?”林思雨也小声恳求。
“妈,这个人不过是个街头的骗子,万一让他给我爸治死了咋办?我正在托关系联系咱们市里最好的大夫,您再稍等一等。”林思强不光是怨恨杨启,连带一起来的张三真也厌恶的不得了。
“对呀妈,思强说的对。咱们不能把爸的生命当儿戏,吴总……他也给找人着呢。”
黎莉没想到林之平的孩子间竟是如此大的分歧,也对家中的孩子有了更深的认识。
她推开孩子们,独自进了卫生间,从里边反锁了门。
在外面的人们只听到里头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不禁都各自揣测黎莉进去到底在做什么。
时间不长,黎莉从卫生间里出来,林思雪见她满脸都是水滴,忙抽了纸巾双手捧上去。
黎莉擦干脸,对张三真点点头,说:“那就有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