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和无至成亲了,这一年来,思齐一直陪着药稀在山中庄子里,无聊的时候药稀总是坐在院子里的盯着冷凌寒的寝房发呆。
思齐见着问一句:“稀,看什么呢?”
药稀便回问:“少主何时来?”
思齐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雪影山庄很多事情,少主很辛苦的,不能常来。”
药稀便懂事地点点头。
无至会时常来看他们,如哄孩子一般给药稀带来一些孩子们爱吃的,爱玩的,看着药稀灿烂的小脸,他脸上却总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愁意。
药稀每每见他来,总往他身后看看,问一句:“少主呢?”
他也总是微微一笑:“少主在雪影山庄,庄内事务太多,无法来。”
每次无至来,药稀都会忧郁上好长一段时间,思齐并未在意,只觉他是孩子脾气,见无至来患得患失,怕他没待多久又要走。
记得有一次,药稀正坐在院中傻愣愣望着冷凌寒的房间,突然一道白光升上天空,而后便是院中急急跑过一个护院,嚷嚷着:“赶紧的,都赶紧的”
药稀也莫名其妙地跟上,却撞上了哭得稀里哗啦还在狂奔的思齐。
“姐姐~”
“稀,快些,是你哥哥……”
一群人不由分说往那烟火方向跑,待见到无至,他手里抓着一捧小野花,人已经失去意识,仰躺着。
几个兄弟急忙查看,无至的小腿上有个三眼伤口,一旁还有断成两节的眼镜蛇。
“无至大哥中了蛇毒!”
思齐已经哭得六神无主,药稀倒是镇静,他抽出无至腰间匕首,在自己手上利落一割,护院也有眼力劲地掰开无至的嘴。
无至转醒已在山庄,看到暗暗抹泪的思齐,再看看一旁的药稀,嘴里血腥味和药味各占一半。
思齐见他转醒,马上抹了泪水,无至无力的手摸摸她的小脸,另一手一抬:“花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花!”思齐怪道。
“看着好看,本想采来,讨你个笑脸来着……不成想却换来了一场梨花带雨。”无至边说边替思齐抹去脸上的泪珠,看他虽有些无力,不过已然无恙了。
“你还讨便宜,要不是稀你就……”思齐不敢再说下去,闭了嘴,怒目看着无至。
无至微微侧头:“小稀,谢谢你了”
药稀微笑着摇了摇头:“哥哥没事了,太好了,哥哥要吃什么,小稀给你去拿”
“对了,稀,把药去端来,灶上温着的。”思齐道。
药稀应了一声,颠颠跑出了房间……
之后不久,无至便向思齐求了亲,乐得药稀倒是一夜没好睡。
思齐要成亲,在准备自己嫁衣的同时也地给药稀备下了一件新衣裳,布料是白色暗龙纹,衬得药稀白净的脸上多了不少英气,养了一年,他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他终究不太喜欢晒太阳,思齐总拉着他,纱布遮着眼睛,他便会乖乖听话。
成亲那日,药稀早早整齐了衣衫,挂上香囊,站在庄子门口,思齐说,今日冷凌寒会来,给他们当证婚人。
果然,日头刚升,冷凌寒来了。
药稀未见他一年有余,只见他行路如凌云踏星。
冷凌寒走近,见药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直到庄子门口也不放过。
“药稀……一年不见了,你身子好了吗?”冷凌寒问道。
药稀点了点头,眼中漾开春的暖意:“少主,药稀都好了,待姐姐和哥哥成婚,药稀能跟少主回雪影山庄吗?”
冷凌寒微微一笑,似闻到什么,鼻尖嗅了嗅:“你佩了金桂?”
药稀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冷凌寒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再作声,抬脚便往里走。
药稀目光追随,傻笑着跟着。
这一年里,他总是缠着思齐打听有关冷凌寒所有的喜恶,思齐只觉是冷凌寒救了他,关心恩人再正常无比,且他以后是要跟着冷凌寒的,知道他喜恶,对药稀百利无一害,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冷凌寒喜欢丹桂香,但自己不熏,无人知道他为的是什么。
喜宴还算热闹,除了冷凌寒这个举足轻重的人之外都是庄里与无至一道护卫的兄弟,与思齐一道办差的姐妹。
一套流程下来,都已入座,药稀一直紧跟着冷凌寒,冷凌寒不知为何对他有些冷,即便他一路傻傻跟着,他也并不理会。药稀却时时刻刻笑容洋溢,也许为了思齐和无至的婚事,也许就是为了冷凌寒。
为了让其他人能尽情吃喝,他在所有人恭恭敬敬的起身相送下出了饭厅。
身后的饭厅里瞬间如炸开一般,他踱到了院中,他知道身后一直有一双脚跟着自己,却也不想回头。
突然,他被一双纤细的手臂从身后抱住,甜甜的丹桂香飘来,他竟然有片刻的晃神,闭上了眼睛,也不拒绝。
“少主,药稀喜欢你,姐姐说了,药稀只能抱自己喜欢的人……”
药稀的表白,他却置若罔闻。也许一个狼孩子的话是不能常论的。
突然药稀似想起什么一般,猝然松了手:“哥哥说,也得是喜欢自己的才可以,少主……少主喜欢药稀吗?”
冷凌寒睁眼,转身,看着怯怯等待着他回答的药稀:“你为何喜欢我?”
药稀脸色稍稍舒展,思索了一阵,却也着实没找到答案,他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喜欢这样的问题,只是觉得就是他,就是喜欢。
药稀摇了摇头:“不知道,只觉少主一切都好,是清晨旭日,暗夜明月。药稀就是喜欢……”
“那思齐和无至呢?”冷凌寒问道。
“也喜欢!”药稀坚定,转眼有怯怯问:“少主喜欢药稀吗?”
冷凌寒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药稀这次抱的放肆,恨不得自己化成他的腰带,此生便就这么缠着。
冷凌寒迟疑的双手最终抚上了他的背,他闭着眼睛,嘴里喃喃:“若你也这样该多好……”
药稀抬头:“少主说什么?”
“没什么,你身子当真好了?”冷凌寒问道。
药稀莫名,却也点了点头。
“随我来……”冷凌寒一声,药稀乖乖跟着去了。
到了冷凌寒书房,他关上了房门。
“药稀,肯不肯为我做件事?”冷凌寒问道,口气没有半丝暖意。
药稀点了点头:“药稀愿意!”
“你不问是什么事?许是要你性命也愿意?”冷凌寒道。
“愿意,少主说的事,药稀都愿意!”药稀道,思齐对他说过,爱人的方式,其中一样便是让其顺心快乐。
冷凌寒哈哈一笑:“方才玩笑话,不会要你性命,只是要你的血,不止一次,会疼,可能会身体不适……你若不愿,我不强求。”
“药稀愿意,少主是要救人吗?”
冷凌寒摸着他的头,顺着耳朵的轮廓,再到耳垂,药稀只觉脸上如火烧,心跳异常,他不禁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有些害怕,竟还有些期待,他愣愣地看着冷凌寒。
冷凌寒却只目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那日之后,冷凌寒很长时间没有再来,思齐和无至成了亲,如今药稀也算能自己生活,思齐便被冷凌寒叫回了雪影山庄,药稀很想与思齐一道回,可冷凌寒坚决不同意,他只得乖乖听话,一人留在山里,想着哪日冷凌寒会叫他回去,思齐和无至定然也是会来看他的。之前在一医妖子那里,困在洞里做药材都熬得过,如今与之相比,好上何止千倍,他要听思齐的话,听冷凌寒的话,思齐说过,不听话的孩子没人喜欢。
然药稀想错了,思齐走后,冷凌寒便很快让他来兑现诺言了,没几日,便来了一群人。在庄子的地下室里不知道在倒腾什么东西,那日冷凌寒与他们是一道来的。
药稀喜不自胜,不管他为何而来,他总归是来了。
“药稀,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吗?”冷凌寒问道。
药稀点了点头。
“他们取血的时候,你要乖乖听话,莫惹事,知晓?”
“药稀知晓!”他认真回答。
冷凌寒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糖:“药稀,有些不适,你也忍着些,这是糖,很甜,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当真会常来吗?”他有些激动。
冷凌寒点了点头:“你要听话。”
“嗯,药稀一定听话!”
于是,从那以后,那群人里经常有人要从他身上取血,他被扎了千疮百孔,好不容易养红润了的脸色又恢复了惨白如纸的模样,那些人还会给他吃不明的药物,有时候还会不允许他进食,要的血多还会往他的血脉里插上竹管,可他一点都不害怕,也不抗拒,他的少主定然是要救人,他的少主会时常来看他,他要听话。
冷凌寒没有食言,他是常来,可他越来,药稀的血就被抽地越多,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在山洞里的日子,身上的伤口没有好,第二刀又会来。
不过与此前不同,此前是无法反抗的恐惧,如今是心甘情愿。
药稀终于在一次晕厥之后睁眼醒来,却惊讶地发现冷凌寒正在自己床边。
“少主?”他挣扎着起身。
“药稀,你辛苦了……”冷凌寒道。
药稀摇了摇头:“少主,需要救的人好了吗?”
冷凌寒凝视着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药稀惨白的脸上扬起笑意,无边泛滥。
“许是还有要辛苦你的时候……”冷凌寒道。
“少主需要,药稀会尽力……”他费力道。
冷凌寒点了点头,又往他手里塞了颗糖,拍了拍他的肩,起身走了。
第一块糖他一直舍不得吃,放在床边,结果引来了蚂蚁,愣是给他吃了个一干二净,害得他看着那残破的糖纸,眼泪刷刷的流。
他打开糖纸,将糖一口含下,又将糖纸稳妥地收在枕边的木盒中。
糖果然是甜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