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稀睁眼醒来,是床顶,想揉揉眼睛,伸手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酸痛,手上缠上了绷带,床边趴着个人,是思齐。
他挣扎着起身,眼前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个轮廓,他的眼睛貌似回不倒原来的清明了。
“稀,你醒了?你吓坏姐姐了……”思齐被他的动静惊醒,见他醒来很是高兴。
“姐姐……”他声音有些沙哑,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思齐他很高兴,“姐姐,这是哪里?”
“雪影山庄,你被你哥哥扛回来的时候神志不清,发着高烧,手都差点废了,吓死姐姐了……幸好还算回来的及时。你怎么那么死心眼……”思齐埋怨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替他拨了拨头发。
药稀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思齐,却依旧模糊。
“想不想吃东西,姐姐去给你取些吃的?”思齐问道。
药稀点了点头。
思齐替他披上衣服,转身便出门了。
药稀努力回想着他最后记得的事情……
那日在孤夜城,冷凌寒让他在桥头等,丢下那句话后人就不见了,他一路前行,就在会宾楼下,狮子桥前,拿着那个肉包子一直等,等到日落,冷凌寒也没有回来,他饿的不行,终于把那包子吃了。
入了夜,路上已经没有行人,灯火辉煌的会宾楼也打烊了,紧接着路边夜宵面食摊也收摊了,摊主放下担子,他见这个奇怪的人只站在桥头,也不说话,不问路,只愣愣看着前路一整日了。
“小兄弟,入夜了,怎么还不回家,是没找到住处?”
药稀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一直在这呢?”摊主追问。
“我等……等少主,少主让我等,他不来我不能走。”药稀道。
摊主了然,这年头还有如此忠心的,倒也难得。
见他手上缠着绷带,身上还有血渍,嘴唇干裂,摊主不免觉得心酸:“小兄弟,去那会宾楼屋檐下等着吧,我给你打碗面汤水喝。”
药稀摇了摇头。
摊主无奈,他这忠仆也太直肠子了。说什么便丝毫不变,真是比狗还听话。
“夜里头都睡了,不会有人来,你这嘴都干成这样了,不喝水会死的……”摊主今日也确实多嘴了,论往常他肯定是不管的。
“喝水要解手,便要离开,我怕少主回来,我不见了……他寻不到我会不高兴的。”药稀道。他今日的包子都是干咽下的,着实渴了很久也不敢喝水。
“你放心,就在旁边,都去哪儿,若解手,我替你看一眼……我整日都在的。”摊主估计真的让药稀给感动了,这年头,他这样的赤诚太过难得。
药稀面露惊喜,这是难得的城镇中的人对他表露善意,他只记得小时候,住在这样地方的人都是会拿鞭子抽他,会围着他,对他指指点点。
“那……我……现在……”他着实憋了一阵了。
摊主哈哈一笑:“快去,快去!”
待药稀回来,摊主让他夜间睡到旁边会宾楼下,他摇了摇头。
摊主回去了,整条街,整个城,那条道,那座桥,只有药稀。他愣愣守在桥头,等着冷凌寒那一声“药稀”。
他倚着桥边的石狮子睡着了,他不敢去摊主说的会宾楼下,那里月光照不到,他怕冷凌寒来了看不见他。
半夜,下起了蒙蒙细雨,不大,绵绵密密,迷迷糊糊睡着的他醒了,他缩了缩,虽然桥边有树,可挡不了绵雨细风,醒来察觉衣衫已经湿了。
也许天可怜见,很快雨就停了。
天大亮,药稀的衣服已经被他自己烘干,冷凌寒都没有回来,药稀能做的只有等,过了午,一旁的会宾楼生意依旧热闹,那面食摊老板端了碗水走了过来。
“小兄弟,喝碗水……你那少主还没回来啊……”
药稀急忙接过,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摊主摇了摇头,拿着空碗回去了。
很快就到了傍晚,望着那咸蛋黄般的夕阳落下,药稀有些害怕,他觉得冷凌寒不该忘记了他还在这里,如果不来找他,会不会是不要他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但念生,就足以让他极度不安,愁眉紧锁。
摊主做完了最后一单生意,打算回去歇歇,他还有夜场,他走到药稀身边,给他塞了个馒头,端了碗面汤:“小兄弟,你若认得回去的路便先行回去吧,说不定你那少主早回去了……”
摊主一说,药稀更是心慌,他不认得回去的路,若冷凌寒回去了,不来接他,那么他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哪怕自己问雪影山庄一路问回去,也不敢舔着脸进山庄。
冷凌寒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嫌他身子不好了?眼睛不好了?还是他的血已经不用,足够了,那个流鸢姑娘也已经没事了。
摊主望着发呆的药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肩膀:“喝完了替我把碗放回去啊,替我看着点摊……”
药稀回神,点了点头。
直到面点摊主夜间收摊,药稀也没有等到冷凌寒,天空中又飘起了雨,眼睛变得更模糊了,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手上伤口有些热痛,摊主已经回去,没有面汤喝了,便想起身去桥下喝点河水,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头开始发晕,他只能倚靠着石狮子,瘫坐在地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雨越下越大,顷刻间倾盆而下,药稀终是晕了过去……
思齐端着吃食和药碗进来,见药稀面色惊恐。
“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药稀抓着思齐的袖口:“姐姐,少主呢?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我能不能见他?”他双目含泪。
“少主没有不要你,自然是能见的,只是你这副模样,少主见了会心烦,好了再见好不好?”思齐哄着,端过来一晚清粥,喂着药稀:“你都昏睡了好多日了,迷迷糊糊地不知你在说什么,少主那日是见着那个给流鸢姑娘下毒之人,才追的。不是不要你,来,张嘴……”。
“我等了两日……少主没来,他是不是受伤了,不会也中毒了吧!”他自己臆想着,掀开被子便要起身,才发现手生疼。
伤口被重新缠了纱布。
思齐急忙将他按回去:“少主什么事都没有……好着呢,若有事,还轮得到你操心,再说了,若中毒,有你这解药在,便是你不醒,我跟你哥哥都要抽你的血的,别瞎操心,先管好自己!”思齐将药碗端了过来。
药稀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一口一口喝着思齐喂他的汤药:“姐姐,我好了就能见少主吗。什么时候能好?”
“你乖乖听话就好得快,这个你知道的,要多吃,多休息……你这手……下雨你不知道躲雨啊,你这傻孩子!”思齐满是抱怨。
“我怕少主看不见我……”
“是,你哥哥再去迟点,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了,直接破席子一卷,挖坑埋了,省事!”思齐一个白眼。
“对不起姐姐,让你和哥哥担心了……”药稀乖巧道歉。
见他这模样,思齐摸了摸他的头,替他掖了掖被子:“稀,你好好休息,好了再去见少主好吗?”
药稀点了点头,乖乖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