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开眼睛之时,晓发现,他的右眼,仿佛缺失了什么。
视野缺失了一块,反复确认后,能够理解,是自己右眼没有为自己提供光明。
伸手摸去,发现整个右眼,连同着半边脑袋被绷带绑住,想来这就是自己的右眼没有视觉的原因吧。
可是,仔细体会下,有感觉到处都充斥着不对劲的感觉。自己的右眼窝中,好像缺失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某个自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居住在那里,一直不停的转动着,工作着的那个东西不见了。
不太敢相信,试图去呼唤,聆听那个东西的回应。可是,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没有,右半边的世界仿佛被虚无所占据,什么都不存在了。
不敢相信这是现实的晓,尝试去询问命运,尝试去窥探未来,可是,不管他使用何种的技巧来激发未来视的能力,未来的命运所能告诉他的都只有一片虚无。
花了很久的时间,晓才能够确认,自己的右眼确实的离开自己的身体而去了。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涌上心头。意外的,晓倒是并没有感到多么的痛苦,或者说是遗憾、后悔之类的。相反,晓第一时间感受到的,除了震惊以外,更多的其实是感到了解脱吧。
不用再被未来所驱使,不用再去依靠着那只眼睛行动,不用再被命运所左右,可以如一个正常人一样,依赖自己的内心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直到这时,晓才想起来观察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
那是个,看起来有点档次的旅馆房间的样子。当然,从小开始就只生活在偏远农村的晓并不晓得这是有什么程度的档次,只是觉得墙面,地板使用的材料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洁白而光滑,肯定是要比自己的故居要高级的多。室内的照明是用着带有玻璃灯罩的煤油灯,那是晓过去只在村长家见过的高级玩意。而且看窗外的天色,还没有暗淡下来,大白天还点燃着煤油灯,更是晓往日所不敢想的奢侈行为。
躺在一个陌生而高档的环境里,晓开始来回搜索自己的记忆。
只记得,自己是被命运之眼操控着,来到了刑山镇的大门前,遇到了未来视中看到的马车。随后,自己被带到马车上,看到了...
“!”晓的心中突然一震。因为,顺着回忆的丝线,晓他想起了自己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个人。
安东·李!那个屠杀了坝顶村全村人,并且杀死了巴尔特大叔的那个凶手,不,是恶魔!
自己顺从着命运之眼的指引,与马车相遇,并且在那个马车上正面撞倒了自己的血仇大敌。想来,那是命运之眼对于自己彻彻底底的背叛,那只眼睛是想要杀了自己,所以才会把自己引诱到仇敌的面前。现在自己还没有被杀,而右眼却被人取走,想来是那个仇敌想要对自己的身体做某些实验,来折磨自己吧。晓想起来以前巴尔特在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乱跑时吓唬自己用的故事。人类会把库尔特人抓起来,将库尔特人的身体用刀割开,却不让库尔特人死去。就这样一点点的造成伤害,折磨库尔特人,并且把这个酷刑称之为研究与实验。
想必现在自己正是出于这种情况下吧。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痛苦,命运之眼也被剥夺了,无从得知未来之景,突然间世界充满了未知,晓不由得害怕起来。那会是比死更煎熬的苦难,晓想起巴尔特的给自己讲过的话,不由得害怕到眼泪流下来。
时间度日如年,而晓因为恐惧之情,一直躺在床上不敢妄动。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日光暗淡了下来,煤油灯的余量也不足一半时,终于有人出现了。
推开房门,走进房间,出现在晓面前的,并不是那个名为安东·李的中年男人,相反,是个有着斑白须发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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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挺大的力气才将瑟瑟发抖的晓安抚了下来。克拉夫斯曼竭尽全力让自己显得像是个和蔼的一般老头子,消除晓的戒备之心。
“我可是为了保护你的命,才不得不跟觖纷的人做的这个交易啊。不过放心好了,跟我一起回到左丗,那里一定有人能够治好你的右眼的。”
克拉夫斯曼将左丗与觖纷的存在大概的讲述给了晓。那是巴尔特从未给晓讲述过的,关于人类世界的知识。那是人类世界如今的两大国际组织,都有着足以敌国的军事实力。即便是当今几乎二分天下的两大人类国家,楚国以及菲尔特西安帝国,也要在某些层面听从这两个组织的号令。
安东·李,那个屠村的恶魔,正是其中觖纷的一员,而且位至六部之一的卫戍部的部长职位。那可以说是觖纷最核心的成员之一了,虽然仅仅只有统合议会旁听席,但是卫戍部确实六部中实力最强的,有着坚实的实权的部门了。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复仇的话,就基本等同于与整个觖纷作对,与如今人类世界的两大势力其一作战。
那不是根本就没办法复仇了么!克拉夫斯曼却给如今走投无路,软弱无力的晓另一个道路。
那就是依靠左丗,投靠左丗,加入左丗,借助左丗的力量来强大自己,最终一报血仇。
克拉夫斯曼不知道晓的身份么?不,他当然是知道的。库尔特皇室最后的血脉,继承着命运之眼,这一有着未来视能力的特异之人。晓只要一日不死,就意味着库尔特帝国一日不亡。但那又跟克拉夫斯曼,跟十分队,跟左丗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说是受自己所迫,但是只拿到了晓的右眼就满足并且乖乖离开的安东·李,真的是愚蠢啊。甚至还会相信自己会把晓妥善的处理掉,这种话。不,就算他不相信,他也不可能相信,无论怎么样都好,当时他的性命被克拉夫斯曼所掌控着,无论多么过分的条件,安东也不得不接受。也就是碍于两家的外交关系,不能直接翻脸罢了。给一个差不多能交差的条件,把人打发走就完了。反正从觖纷的角度而言,得到了命运之眼,无论是尝试化为己用或者是单纯的为了摧毁,都勉强能够接受。而从自己的角度,从左丗的角度,得到了真正的宝藏,库尔特皇室的末裔的身体,那是真正的不可估量的巨大研究财富。
况且,如今这个末裔还跟觖纷结下了血海深仇,如果操作得当的话,甚至还能将其吸纳入左丗,直接的让他的力量为左丗所用。按照觖纷的势头,左丗将来最大的敌人必定是觖纷,那么二者终有一日会爆发争斗,甚至是新的战争。如果能对库尔特皇子这块璞玉精雕细琢,巧妙地加以运用,到时候必定是对战觖纷的一大有力的武器。
而能够容忍克拉夫斯曼做出收留库尔特皇子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的,当然也与左丗内部的风波有关。战争结束,库尔特灭国,在库尔特人几乎已经完全消失的现在,灵力灾害却依然不见减少,反而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各地的灵灾报告越来越多,即使是在战后吸收了一大批优秀战士的左丗也开始渐渐地显得人手不足了。于是在左丗内部,渐渐地开始产生反思主义思想,觉得正是因为人类发动了库尔特战争,才会导致愈演愈烈的灵力泛滥灾害。由此演变为对于被人类灭族的库尔特人的同情心,以及为世界各地残存的库尔特遗族提供援助的活动。而这一次左丗最终同意有克拉夫斯曼前来救助晓,也是多亏了这个风潮,最终才得到了批准。
就这样,最终克拉夫斯曼将晓带回到了左丗总部,楚国东北部的绯飞原。被左丗认领作为孤儿,并且获得了左丗的姓氏的晓,也就成为了现在的左丗晓。在那里,晓接受了左丗那世界上最顶尖的灵力医术的治疗,并且最终让他的右眼重生了。
不过,虽然右眼重新长了回来,但是命运之眼并没有回到晓的身体里。这一点让克拉夫斯曼感到焦头烂额。为了探究命运之眼的原理与真谛,并且最终能够再生命运之眼,重新拿回属于左丗晓的这份力量,克拉夫斯曼针对晓的身体进行了无数的实验。有些或许只是简单的身体检查的程度,而有些的,却正如巴尔特的故事中所述的那样,残酷而痛苦。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大约四年。其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清楚地知道,除了左丗晓以及克拉夫斯曼两个人之外。
四年之后的某一天,那是个秋季,收获的季节。晓被允许进入离绯飞原最近的外部灵塾,浅草野灵塾入学就读。其中条件之一就是,不允许自己的眼睛中所蕴含的秘密被人知道,不可与人,与任何人对视。于是,在某个秋日的清晨,左丗晓,虽然早已超过了应有的年纪,却因为长时间的人体实验而显得正好融入灵塾的三年级的那个饱经苦难的晓,第一次,踏入了同龄人的课堂。
那便是晓的故事。虽然并不完整,但也包括了大概了。晓,名为左丗晓的那个瘦小的孩子,时至今日,依然孤独的走在扭曲的道路上。
那也不过是个,有关于可以看到未来的,流浪的小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