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本无树(八十二)
过年里走亲戚“笼笼来笼笼去”,吃饭拉家常,我受不了,给家人推说要好好学习,吃了早饭抱了几本书到村外去:太阳从东方撕破薄薄的雾霾,骄傲的挂在远处老王祠低矮的屋顶,河渠上的杨树挺起枯黄干瘪的胸膛,欢快的拍打着干细的“手指”;田野里几只小狗在地里追逐,卷起一溜尘土;喜鹊在远处喳喳的叫几声报告着春天的信息;冬小麦铺满大地,脚踩上去麦苗就软软的趴下,一抬脚,麦苗又象落水的小狗,拨弄拨弄一下头,甩掉浑身的水,又精神的跑开了。我兴奋得捡起一块黄土朝天抛去,在土块快落地那一瞬间,一个健步起跳将土块接住踢起老远,高兴的象一条发情的小狗。
几个走亲戚的人骑着自行车从我跟前路过,疑惑的看我手里拿着书,“大过年还念书?”我仰起蓬松的长发心里暗喜,“我是八十年代有思想有理想的年轻人。”
不知不觉到了村小学的门口,大木门紧闭着,我兴奋的跑过去,发现门没有上锁,悄悄的掀开一道缝向里看:门口青砖路一直向前,熟悉二层楼依然坐落在学校的正中央,颜色由原来的的黄砖被刷成了白色,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我敲了几下,喊了几次“有人吗?”没人答应,就挤了进去,门两边两间传达室像个年迈的门神流着哈水睡的正香。左手边三排四间教室,右手边两排四间教室,青砖砌的红颜色木头窗子一切如旧,顺着围墙的白杨树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墙角里鸡窝还在:上在我上二年级时,学校要求勤工俭学,班主任赵女老师就安排我们养鸡,鸡窝是大家一起用胡基盘的,我眼睛一下子潮湿起来:
赵老师冲我们喊着:“快快快。把胡基端过来。”我弯着腰把胡基放到地上。跟在后面的鹏飞脚一滑,把胡基扔到地上摔成两半。占军哈哈笑着,手里胡基烂了一块急忙抱在怀里,沮丧着交给赵老师。女生两个人抬一块胡基过来,赵老师圪蹴在地上满头大汗急的团团转:“谁会盘鸡窝?来来。”
我举手说我会。
占军说:“老师,他胡谝。”
我说:“有撒盘的?中间横着放一个胡基,两头一夹上头一盖就行了。”
赵老师站起来不断敲着腰说:“谁会谁来。”我就上手去盘鸡窝,同学把胡基给我,我端着胡基把它横着放下,一个挨着一个盘成一个个小方块。
一班的班主任过来看我们小孩子盘鸡窝,一下子笑岔了气指着赵老师说:“赵老师,你这是指屁吹灯,指猫念经。”
赵老师哈哈笑着,“你别说,这些男娃比我强!我就把个胡基弄不到一块啊。”
一班班主任笑着,“咱陈王村的娃自小都会孵鸡娃,盘鸡窝是天生的哈哈哈”
鹏飞说:“赵老师,鸡窝里要放麦秸。不然鸡就不下蛋?”
赵老师说:“好好。谁一会儿到外面扯一点麦秸。”几个女生说我们去就跑了,一会儿满头大汗的用担笼抬着麦秸回来。
赵老师说:“不念书就是好啊,看大家今天高兴成撒?”
我问老师:“赵老师鸡窝盘好了,咱班上的鸡在那儿?”
赵老师说:“到时候买二十个鸡娃。先放养着等能下蛋了就好了。谁队上有鸡娃场?”
占军说文文他队上有。我说没有。鹏飞说:“文文是二队,二队没有鸡娃场。”
赵老师说:“咱陈王村不是被人叫鸡娃村,咋还有队上没有鸡娃场?”
鹏飞说:“他队上人不会。”
我说:“他队上不给我队上人教。”
占军说:“对对,我队上的人也不会。我们都把二大队的人叫鸡贼。”用手指着鹏飞讥笑道:“鸡贼。鸡贼。”
鹏飞生气的有身子碰占军,“你才是鸡贼。你才是鸡贼。”占军一点不让鹏飞,用身子碰鹏飞,碰着碰着幅度和力量越来越大,就扭在一起,二大队的学生和非二大队分成两队,相互鼓励着自己队上的同学叫喊着助威。
赵老师见状厉声喝道:“别打了,别打了。”双手分开两人,抬手给每人一个耳光,“长本事啦。看看你两个像个撒样子?盘鸡窝、端胡基没出汗,啊。你两个刚才是瓦苜蓿根去的?”
鹏飞和占军两个红着脸,低头不敢看人。
赵老师把大家叫到一起,“都过来,都过来。咱们是学生不准讲脏话,不要打锤啊。大家听下了么?”
我们扯开嗓子喊:“听下了。”
“记下了?”
“记下了。”
“谁还没听下?”
艳玲说:“战训刚没到,肯定没记下。”
赵老师问:“战训干撒去?谁见了?”
团结说:“赵老师,战训去茅子啦。”
大家哈哈哈哈都笑了,纷纷起哄:“说厕所。说厕所。要讲文明。”
战训回来了,有人将他推搡到赵老师跟前:“赵老师,战训来了。”
赵老师没好气的问:“战训,上个厕所就上了这么长间啊?”
战训战战兢兢的回答:“我大便了。”
赵老师笑骂道:“你是屙长江尿黄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