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霹雳巴拉的鞭炮声中，拖拉机突突着穿过北韩村的小巷子。我站在四轮车厢的连接处，给四豪用手电照路。四豪叫我小心别被夹住，就闷着头开车。
“咋不哭？”他忽然问我。我说谁呀？
四豪说，“新媳妇啊？”
我说，没听见哭啊。
四豪说，“现在这娃都没良心，出门都不哭，哎。刚才是他妈在屋里都哭咧。”
十二爸在后面喊：“四豪，南韩堡子口有壕呢，看着点啊。”
四豪答应着，“现在是去县里的路，南韩早过啦。”
十二姨急了，“四豪，你耍撒怪？不要胡开。”
四豪说，“我肚子饥，头昏眼花不知道开到撒地方了。文文啊，给叔看看前面是不是有个人。”
我知道四豪故意耍怪暗暗笑了，就帮腔道，“是个穿白衣服的......看看，在那.....咋不见咧。”
四豪说，“那是鬼啊。十二啊，让你牛娃看看。我年级大分不清是人是鬼。我害怕很。”
十二姨骂道：“四豪，好好开拖拉机，一车的妇女，你想吓死人是咋的？”
送女客喊起来，“陈王村都是大堡子人么，都是走州过县的人还怕鬼？男劳还不如妇女？”
十二姨也说，“赶紧开，回去了收拾你。秋草，不怕啊。”
秋草说，“我怕撒？你们娶不回新媳妇才怕呢。”
十二爸哈哈哈笑了。
到了村口，我跳下拖拉机点着炮仗，“咚”的一声向家里报喜，听到炮响，远处三伯家门口的鞭炮就噼噼啪啪响了起来........
健健点着大门口的麦秸火，二军端来长条凳，十二爸一家三口先下车，建军上去抱下送押车娃，送女客和新媳妇在大家的观望中相互挽着下车。红红的火焰照的大地通亮。二伯喊着，“赶紧跳，赶紧跳。逃过去，消灾除害；跳过去，子孙兴旺，跳过去，日子红红火火。”
新媳妇从火堆上跨过去，送女客、娶女客鱼贯而过。我把牛娃抱上在火上绕了几下，他高兴的大呼小叫。
健健说，“把娃牛牛一会就烧着咧。”牛娃就喊他妈。
十二姨笑了，“不怕，你哥和你耍呢。”
牛娃跑到他妈跟前，用手摸了裤裆，冲我喊着，“么烧么烧，我的牛牛到呢。”
十二爸喊着，“吃饭。”就问四豪人呢？
我说不见了。
十二爸说，“一会儿还让去拉陪房去，刚才耍怪说没吃饱，一会让他吃八碗。”
四豪从黑暗中出来，边系裤带边嚷嚷，“十二，一路上和侄子媳妇坐在车上，吓得不敢说话哈哈哈哈。没有我，估计你就要憋死了。”
十二爸掏出烟来，“你大谝说见了鬼了，把一车的妇女都快吓死了。我不敢笑，差一点憋岔气了哈哈哈哈。”
四豪说，“你不给人拿袄，和人胡说撒。”
二伯用手拍了四豪的肩膀，“胡说撒？我家有我在，少了他谁的？有你说的撒？人进了咱家门，就是咱的人。有我说的没他别人说撒。”见十二爸哈哈哈笑了。二伯用手指着远处的三伯，“咱这一门子都象老三这样子，嗯。窝囊。”
四豪哈哈哈笑着说：“二哥啊，谁不知道，你是陈王村的能行人。你这一门子靠你撑着啊。”
二伯“哼”着挥挥手，“十二，进去安排事去。我回去睡觉啊。”
天亮了，毛蛋把连锅烩面也做好，院子里帮忙的人就齐了。“碗自己拿。”十二爸端着碗过来。
“碗在那？碗在那？”大家就四处去寻碗。
毛蛋用勺在锅里搅了半晌，肉块块象变戏法一样翻上翻下，豆芽菜调皮的追着豆腐在锅里转圈圈，香气不还好意的跑到整个院子里，急的人用手赶都赶不走。
十二爸说，“快快。舀面些。”
毛蛋说，“这就是拿法。去，端盆子去，一锅肯定不够吃，我还要再做一锅。”
二军答应着，端来一个洋瓷盆子。毛蛋用大勺往盆子里舀面。“端走，端走。”我们嘻嘻嘻笑着，跟着二军把盆子放到桌子上，“勺？勺？”有人递过来。二军先给自己舀了一碗，圪蹴一旁吃起来.......
我舀了一碗，坐在一旁吃起来，味道确实好吃，十二爸拿着空碗，坐在我旁边抽烟。我说，“二爸，你不吃？”
十二爸说，“一盆子舀完了。等下一锅。毛蛋，脚放麻利手放参活啊，快一点啊。”
毛蛋说，“你这家门父子多，知客多，得三四锅。哎，大锅下面，下面。谁烧锅？管事的呢？”
十二爸说，“都忙着吃饭，我来，我来烧锅。”
